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手臂被轻轻地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亲爱的她坐在身旁,正凝视着自己,眼里的柔光,暮色中依稀可见。
“天色晚了,该回去了。”她的声音温柔悠长,仿佛是轻拨古琴发出的咏叹。
他欠起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夕阳已不见了踪影,暮色浓郁,残留着微弱的昼光。苍茫的夜色,正在悄然地逼近。天地间所有的景物,都只剩下朦胧的轮廓。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
“刚刚是不是也睡着了?”他笑着问道。
“没有啊。”她答道。
“那么刚才在干什么呢?”
“呵呵。”她低头轻轻地笑了笑,以手掩住嘴巴,俊秀的眼眸里透出些许怯意,“没干什么呀。”
他木然了。
她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在浓浓的暮色中,镀上了一层暗影,给人一种朦朦胧胧、虚虚渺渺的若在梦中的错觉。她精致的五官被暗影所修饰,柔美中带着温情,仿佛是迷雾中待放的鲜花。她曼妙的声音划破了沉寂,在灰暗中向四处晕开,流入了他的耳膜,悠悠地撩动了他的心绪。
暮色如帐,荒野似床。苍茫的黑暗,孤单的男女。
黑夜似乎是滋生欲望的温床。当夜幕降临时,借着黑暗的遮挡,许许多多难以见光的情愫便悄然爬了上来,占满了人的心窝。在适当的条件下,它们会被触发,进而如狼似虎一般,咆哮抓狂,露出狰狞的獠牙。
眼前,是至阴至柔的身体;耳边,是至阴至柔的纤音。他体内雄性的欲望膨胀起来,带着火热的躁动,支配着他的身体和理智。
“赶快走吧,天黑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李素亭说。
她转过身子,迈开脚步,想要照原路返回。
望着她的背影,他稍稍犹豫了一会。
“素亭,等等。”他冲她喊道。声音虽不大,但是很清晰。
她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痴痴地望着他:“怎么了?”
他缓缓地走上前去,慢慢地接近她,温柔的眼睛里包含着深深的爱意。
她也愣住了。从他的目光中她似乎读到了什么,隐隐感觉到一场风雨就要来临,带着些许疑虑,但更多的,是期待。这场风雨,到底是酸的还是甜的,她无从知晓。她微张着朱唇,痴痴地凝望着来人,静候着风雨的来临。她的心跳成了一片。
他的右手缓缓地伸过去,触摸到她的长发。柔软顺滑,若丝绸一般。将手指伸进去,前后轻轻地抚弄,纤细的发丝犹如瀑布,从指缝中淌了下来。发丝轻触着手指,软软地包裹在中间,似乎要将它们销蚀融化,偏狭自私地据为己有。
她的双眼期待地审视着他,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胸口开始上下起伏,喉咙微微地发出“咕咚”的声响。肩头上,散发出迷醉的少女的体香,勾动着恍在梦中百转千回的柔肠。
他扳过她的头颅,将脸庞贴近她的脸庞,把嘴唇移了过去,贴在她温热的嘴唇上。
就像猛然扎到冰冷的水里一样,她急促地深吸了一口气,睁着灵秀的双眼木然地凝视着他。渐渐地,呼吸变得迟缓,眼神趋于柔和,慢慢地阖上眼帘,尽情体会着那露滋雨润的浓情蜜意。
粘稠的接合,亲密的厮磨,柔软的触感,痴狂的爱恋。
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寂静,只剩下两个人急促的、包含着爱与欲望的呼吸声。
紧贴着她阴柔的身体,嗅闻着她异性的体香,此时的他,正浸淫在粉红色的、弥漫着馨香的爱情天国之中,晕晕乎乎地陷入沉醉,全然忘记了时空。
热恋与性,只有一步之遥,就像到了花园的门口,恋花的人总是忍不住跨进去,恣意地体会那满园馥郁的芬芳。但是有时候,他们会忽视掉花园内布置的层层的陷阱。在黑暗与荒凉的鼓动下,他的欲望逐渐膨胀起来。肉欲占据了头脑,让他失去了理智。他一面急促地呼吸着,一面把右手移至她的领口,欲要解开她衬衫上的纽扣。
解下了第一颗,她并没有反抗。他的欲望又被煽了一把火,接着解开第二颗。然后是第三颗,隐隐现出里面的文胸。
在这一刻,人类始祖偷食禁果的结局,他全然忘记。犹如魔鬼附体一般,他开始肆无忌惮,不顾一切地,把手伸了进去……
李素亭突然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身子猛然一凛,一种恐惧涌了上来。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在胸口处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轻轻地推开。
浓情已然散去,热吻到了尽头,两对紧贴嘴唇分开了。
周世勇愣了一下,直直地审视着她,心里有些许惶惑。
胸中的炽火仍未消散,他并不甘心,微微地笑了笑,重新伸出手,搭在她的衣领上。
她再一次把他的手移开,双手按住他的胸口,把他轻轻地推开。
她护住自己的领口,把头低了下来,微微侧着躲避他的目光,美丽的脸庞略带着冷漠,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他再一次愣住了。
刚才的那次推搡,虽然绵柔无力,但是他能感受到她骨骼上传来的力度,那是一种冷淡的、僵硬的、不容辩解的拒绝,就像是海贝,把柔软的躯干隐藏起来,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外壳。除非把它敲碎,否则,任何人试图走进它的世界,都将是徒劳无功。
他的炽火已经熄灭,头脑稍稍冷静下来,意识到刚刚确实有些过火,一种愧意涌上了心头。
“对不起……”他低沉地说。
沉默了半晌。
“回去吧。”她打破了死水般的沉默。她的声音很轻柔,但带着冷冷的味道。
她没有看他,转过身子,径直往回行走。
他悻悻地跟在后面,相隔有几步的距离。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了隔阂,此时再多的解释也没有作用,唯有等到时间的流逝,把不良的情绪悄悄地冲淡。他在心里一直盘算,如何寻得恰当的时机,来向她解释道歉。对于挽留住她的真心,他还是充满了希望。
他们一前一后地回到了酒店。
一进入自己的房间,李素亭就把房门关上,无声地把相恋的人拒于门外。
望着暗色调紧闭的房门,周世勇油然生出一种落寞,脸上的表情聚敛起来,目光里溶解着一种淡淡的苦涩。
一早醒来,天已大亮。他坐在床上,把昨天的事情在头脑里过了一遍,脸上不禁露出轻微的哂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来到隔壁房间门前。
他满心以为,经过了一夜的冷却,她的怒气肯定已经消退,只要好言相慰,就能重归于好。于是他准备了一箩筐的温言软语,想要用语言感化她。
他把心里的话语默诵了一遍,深吸了口气,用指关节扣了扣门。
里面没有响应。
他又扣了扣门,还是没有响应。连敲了数下,都是如此。
他皱了皱眉,心里一阵疑惑。
他铁了铁心,拧开了扳手,打开了房门。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房间里已不见李素亭的踪影。看看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面上亦是空空如也,看不见她的任何物品。
他下了楼,询问酒店的服务员。服务员告诉他,李素亭一大早就办理退房,独自一个人离开了酒店。
原本高亢的情绪,重新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