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的时候,中年农民回家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据山上的村民讲,肇事那辆车是遇到了强大的泥石流,才从公路上翻下了悬崖的,幸存的乘客已经被送往县医院抢救、治疗,吕小燕生死未卜,陈峰心急如焚。
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连一个电视都没有,手机的信号也不通,消息如此蔽塞,几乎是与世隔绝。
陈峰在对善良的农民夫妇家里静养十多天后,差不多能下地走路了,便向中年夫妇借了一笔赶往县城路费。
来到县城后,他去交警队询问,得知女朋友和其他幸存者在县医院治疗,便去县医院打听。
医生告诉他,吕小燕已经被一个男子领走,转到了旌阳市一家医院了,具体去了那一家医院便不得而知。
为了打听女朋友的消息,寻找女朋友的下落,陈峰打电话向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父母求援。
他怕父母担心,不敢说自己的钱包和行李是因为出车祸丢失了,谎称自己不小心钱包和行李是被小偷偷走的。
父母给他邮寄来了一笔钱来,他匆忙赶往旌阳市。
他在旌阳市一家小旅馆住下来,每天都是早起晚归,到旌阳市的各大医院寻找吕小燕的下落。
然而,在一个拥有上千万人口的旌阳市寻找一个失散的女友,简直是大海捞针。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他最终还是毫无所获。
他回到老家,到女朋友曾经开的饭馆,发现这家饭馆已经易主了,询问才知,吕小燕已经托人把饭馆转让给了别人。
冥冥之中,陈峰觉得女朋友也在找他。
于是,他辞去了单位的工作,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开始了漫长的寻找女朋友的旅程。
他再次来到了旌阳市,住进了原先那家小旅馆。
他去打字复印店打印了一大堆寻人启事,在旌阳市的大街小巷上到处张贴,但还是没有得到女朋友的任何消息,寻找到她的一点线索。
几个月的时间又过了,他身上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便动了一边工作,一边寻找女朋友的念头。
他拿着自己曾经毕业于体校的一张中专文凭,到旌阳市人才交流中心去应聘工作,终因文凭太低,四处碰壁。
迫于无奈,才去了旌阳市一家夜总会,做了一名替夜总会看场子的保安。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两年的时间又过去了,三年也过去了,一晃就是四年。
几年来,旌阳市大大小小的夜总会如雨后春笋。
一家倒闭了,另一家开业,一家的设施过时、落伍了,另一家又在进行豪华的装修。
潮起潮落,他连续换了好几家夜总会,最终在旌阳市最豪华的红歌城夜总会落脚。
由于他身材伟岸、生性耿直、对人豪爽和作风正派,深得夜总会老板的赏识。
如今,他已由曾经的小保安变成了一个大主管,每个月的收入颇丰,并在旌阳市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存款也到了五位数。
夜总会是一个美女如云的风月场所,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
一些妖艳的小姐为了赚钱,需要他罩着自己,主动贴了上来,宁愿以身相许,但陈峰心里装有自己多年寻找的那位女朋友,始终洁身自好。
偶尔,醉酒后有过一次风流韵事,那也是为满足自己生理所需,他从未被小姐们拖下过水,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大将风范。
一年前的一天晚上,一位名叫肖婷婷女大学生红歌城夜总会订了一个大包间,带着一群同学来此举行毕业晚会。
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大家聚聚在一起,共同追忆大学四年那些难忘的时光,尽情欢畅,引吭高歌。
大家在包间里划拳、喝酒、玩筛盅、唱歌和拍照,玩得正欢。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小青年跑进来,一把拉住肖婷婷的手,说:
“老婆,你让我找你好苦啊?”
“谁是你老婆?”
肖婷婷狠狠瞪了这个陌生男子一眼。
“难道你忘记了吗?前天晚上我们还睡过一夜呢?”
“放你妈的屁!”肖婷婷怒骂道。
她本来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女子,很少被人欺负过,没想到,这个男子竟敢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胡言乱语,气得她直跺脚。
于是,端起手里的啤酒,照着这个男子的脸上泼了过去。
“哇,卧槽!”小青年被肖婷婷这么一刺激,突然变得清醒起来,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但又无法忍受被一个女孩子当众羞辱,怒喝道:“你这个臭婊子,竟敢用酒来泼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特么的不想活了?”
小青年将脸上的啤酒一抹,扬起手,准备打她,但见包厢里一大群人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便将手收了回来。
肖婷婷用手往门外一指,厉声说:
“滚出去!”
“你特么的有种,等着瞧!”
小青年骂骂咧咧地走向包厢门口。
“哈哈,这分明就是一个醉鬼嘛!”肖婷婷大笑一声,说:“大家继续玩,别因为一个酒疯子扫了大家的兴。”
小青年在大家的嘲笑声中离开了。
包厢里又恢复了快乐、喧嚣和热闹的气氛。大家似乎忘记了小青年临走时留下那句话的潜在危机。
这位小青年是在隔壁包厢喝酒、泡小姐那帮小流氓的老大。
由于喝多了点酒,他上完厕所回来时,走错了房间,误把肖婷婷当成与他玩过一夜情的坐台小姐,因此惹恼肖婷婷,被她泼洒了一脸。
“卧槽,真特么的晦气!”当他怒气冲天地回到自己的包房时,在小弟们面前抱怨道:“老子刚才去隔壁包间,被里面一位妞泼了一身啤酒,你们说该怎么办?”
“当然是剁了她呀。”一个跟班看见老大上身都被打湿了,大声说:“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吃了豹子胆,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对呀,大哥,谁特么的那么大胆,竟敢对你动手?我们去剁了她。”
小弟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肖婷婷碎尸万段。
“别急,这是在人家场子里,我不想在这里惹麻烦。”
小青年突然变得理智起来。
“那怎么办?”一位小弟问。
“等!”小青年咬了咬牙地回答说。
“那等到什么时候?”
“等他们散场离开的时候。”小青年眼里泛起一道淫光,说:“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把她抓回去,陪哥们乐乐,我要让她跪地求饶,以解我心头之恨。”
“好吧,一切听大哥的。”一个小弟将酒杯端起来,说:“来,大家干杯,先别去想这种闹心的事情了。”
包房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老大与众兄弟碰杯后,一口气将杯中就喝下。
“一会儿,在他们散场之前,我们去夜总会门口等她,跟踪她,只要看见她落单,我们就开始动手,把她塞进我们的汽车,带回家再说。”
小青年扫视了这群小兄弟,说:“不过,你们得帮我留意点隔壁的动静,千万别让这个妞给跑掉了。”
一个小弟讨好地说:“大哥,放心吧,我会留意的。”
肖婷婷与同学们在夜总会狂欢一夜之后,陆续离开了。
她站在夜总会门口,带着浓浓的酒意,将一个个同学送上了出租车。
一辆本田汽车亮着大灯,缓缓地来到她面前。
“啊,是谁这么缺德呀?”
她本能地用手遮住自己眼睛,试图去阻挡强烈光线的刺激。
车门打开,一群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美女,你还认识我吗?”肖婷婷循声望去,突然大惊失色:“这不是刚在自己在包间里泼了他一身的那位小青年吗?简直是冤家路窄呀。”
几个小青年走上前,连推带拽地将肖婷婷挟持到车门边。
老大淫笑着说:“美女,你刚才不是很威风吗?快上车,跟我们走一趟,放心吧,哥们今天晚上会好好服侍你的。”
“放开我,流氓!”肖婷婷意识到事情不妙,大声喊:“救命,快救命啊!”
老大顺势一拳打到她脸上。
肖婷婷被打得金星直冒,分不清东南西北,鼻子一热,一股殷红的鲜血从鼻孔里冒了出来。
“救,救命啊……”
她忍着剧痛,本能地用手抓住车门,嘴里不停地呼救。
一名小弟将她的嘴捂住,几人将她抬起起来,准备往车里一塞。
汽车已经开始移动了,然而,后排车门却无法关闭。
肖婷婷被他们夹在空中,两只脚拼命地往外蹬,一只红色的高跟鞋掉落下来,在地上滚动了几下,便像死鱼一样不动弹了。
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这种只有在电视古装戏里才能看到的那种画面,竟然在红歌城夜总会门口出现了。
一些人纷纷从夜总会里冲出来看热闹,大家虽然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义愤填膺,但怕自己引火烧身,只不过站在那里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而已,并没有像武侠小说里描写那样的绿林好汉,横刀勒马,英雄救美。
“放开他!”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条汉子,快步来到汽车跟前。
几名小青年先是一愣,随后,老大骂了一句:
“你特么的是谁啊,竟敢来这里多管闲事?”
“我是这里的主管,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讲,何必对人家女孩动手动脚呢?”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个破主管啊,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这里一条狗吗?”老大竖起小拇指,用一双睥睨的眼光看着他,“快滚一边去,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带自己的女朋友回家?”
对这帮小流氓来说,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就像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的东西,又要被人夺走似地。
这种不劳而获的事情谁会乐意呢?
老大气得都快吐血了,当他看见人群里只有一个人站出来,心里一乐,说话也就大胆、放肆起来。
“快放开她,我数三声。”陈峰捏紧拳头,怒目圆睁地看着这帮小青年,大声说:“一、二、……”
“卧槽,要不要我帮你喊,1、2、3、4、5、6、7……”他朝小弟们使了一个眼色,说:“兄弟们,跟我上,打死这个不要命的家伙。”
陈峰毕竟是体校毕业,练个一、两年的武术,对这帮小流氓来说,还是应付得了的。
他的拳头在空中“噼里啪啦”的挥舞了一通,几个小青年应声倒地。
有的脸上起了个大包,有的鼻孔出了鲜血,有的手臂脱臼了,有的下面被踢得疼痛难忍,总之,这帮家伙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老大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架在肖婷婷脖子上,大声呵斥道:
“你别乱动,再动我就杀死她。”
一大群围观的群众,以及从夜总会冲出来的几名保安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一方面,他们没想到,一向温而文雅的徐主管竟有如此身手,一口气能放倒了四个身强力壮的歹徒,真让人刮目相看;另一方面,替被歹徒用匕首挟持的那位漂亮女孩担忧,要是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狗急跳墙,将锋利的尖刀插进她的脖子,割断她的喉咙,这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他们面前血肉横飞怎么办?
他们不希望这种在恐怖片里才能看见,那种血淋淋的场景在红都城夜总会门口上演。
于是,有人拿出手机拨打了110报警,寄希望那些平时开着警车、拉着警笛,在大街上耀武扬威、横冲直撞,总是慢半拍的警察们能及时赶到。
肖婷婷吓得直打哆嗦,冷汗直冒,全身瘫软。
老大脸上也表露出一阵惶恐和不安的神色,毕竟杀人不像杀一只鸡,宰一头猪,杀畜生不叫犯罪,可是杀人就不同了。
他明白,自古以来,杀人者偿命的道理。
“只要你放了她,我就放你们几位走。”陈峰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威胁说:“告诉你吧,我们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就到,你们该不会因为扰乱社会治安,被警察抓到拘留所去吧?”
远处传来了警笛的轰鸣声,小青年疑惑地问:
“如果我放了她,你真能让我们走?”
“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带着你的弟兄滚吧,我不想看到你们!”
陈峰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小青年耳朵里,就像听到了像古时候皇帝下达的一道赦免令那样,将肖婷婷往陈峰的怀里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