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夜,无一点春的迹象。天地间的气温。仍是由北风主导着。
北风卷地纵横,揭起地面上细小如沙粒的雪花,以一种回风舞雪的姿态,回旋着往前飘去,亦如佳人翻飞而起的衣袂。空灵至极。飘飘然不带半点尘埃。
万木从中,泰山脚下。凌烈的北风经过层层树木的阻隔,已经弱了不少。
天地一片的寂静,而公子玄就在这一片寂静中,站立了很长的时间,从群星现到月将出。差不多应该有一个多时辰了。可他依旧冷冷静静的站着。宛如一颗纹丝不动的青松一般。寂寞的站着。而他手中的长剑。却又被他重新的引回到鞘中,藏起了锋芒,时刻准备着给予对手出其不意的一击。
五个黑衣带剑蒙面人也是冷冷静静的站着。分五个方位的环绕着他。杀气在他们周身边形成了一片力场,仿佛时间到了这里之后,都要被凝固。
在他们身后那堆满积雪的小道上。鲜血飞溅了一路。二三十具已经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的阵列着。无数的残肢断剑映着月光,很是触目惊心,极其杂乱的陈列在这条小道上。蜿蜒出去足有数里路。显见,他们是一路追杀而来的。然后到了这里以后才停止了这种追杀的局势。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慢慢的流逝而去。公子玄他们几人就这样的僵持着。没有必胜的把握。谁都不敢贸然出手。血珠在发梢上结成了冰碴。冷汗在脊梁后浸透了衣衫,身上的伤口被寒冷压制着。麻木而感觉不到疼痛。
北风已弱,可是当它入怀时,依旧能够冷的让人难以接受,天地间的杀气。越聚越浓,一只欲在此栖息的乌鸦,因为承受不了这种压迫的气氛。用翅膀拍了拍屁股。呱、的一声就想飞走。不过却莫名的冲进了他们六人用身上真气所凝聚成的力场。噗的一声。瞬间爆开,血雾飞散。身体被搅成粉碎。
恰恰是因为这只乌鸦的加入,才打乱了他们六人之间微妙的平衡感。那五个黑衣人的眼神,略一交错。长剑便如毒蛇的信一样,无声无息的刺来。
公子玄握剑的手,依旧没有动,剑也尚未出鞘,不过剑柄却已被拇指顶到了快拔的状态,反手握着。
五人,五剑。循着小五行的阵法来回的穿梭交差。身影快速的飘来飘去。轻灵的剑尖始终不离公子玄周身大穴的半尺以外。稍有空隙就往公子玄的身上刺来。
忽然,公子玄的肩膀一晃。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可等他的脚尖才刚刚落地的刹那,却又快速的往前飘去。在这一退一进之间,神行步便踏了出来。
神行步。助攻步法。天下步法中,唯我独快。玄妙之处,亦非笔墨可以形容,只见公子玄的身形微微的一晃,一道飘逸的残影宛如瞬间筑起的一道人墙一样,在五人的眼目前快速的拉开闪过,看的五人一阵的眼花缭乱。而就在此时,耳畔突然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
‘当、当、当、当、当’五声响,五把剑分别的被荡开,公子玄借机跃出了这五人的小五行阵法外。面对着五人,倒退着往后掠去。
五人之中,一人反应较快,见状后急速的转身,引剑刺来。公子玄扬手举剑,手中长剑往前一递,搭在了这人的剑尖上,一个粘字决,长剑便如盘树的狂蟒一样,缠住了这人的长剑。随后公子玄手中的长剑往回一带,这人的步伐便止不住的往前踉跄了一步。而此时,公子玄握剑的手却忽然松开。五指舒展,一个翻腕,猛然的一推剑柄。长剑便被他当作暗器射入了这人的心脏。
旁边一人见状后一个大跨步夺了过来,双足轻点,一跃而起,在公子玄的右侧,以一招仙人指路,用一种盘古开天劈地的气势,对着公子玄的脑袋就直直的剁了下来,公子玄收缩了一下瞳孔。本能的往旁边一个侧身后。快速的往后跃起,不过在他跃去的同时,却一把抓住了他前面那人握剑的手,连带着他也一起往后跃去。然后以这人的手腕,迎向了那人的长剑。
“噗”长剑劈下。腕断而血溅。那人的手腕毫无悬念的断去,就像是案板上的萝卜一样的脆弱,连骨骼于铁器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断为了两节。
断腕之人虽然被公子玄用长剑贯穿了心脏,不过现在还没有立刻死去。当他见到自己的手臂被剁了下来。竟忘了惊呼,也忘了疼痛。惊恐的握着自己的断腕,如滩烂泥一样的软在了雪地上。一脸的不可置疑的神色。
‘嗖、嗖、嗖’另外三位黑衣人从他身边一跃而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继续的刺杀公子玄。而此时公子玄从手中的断腕处,接过长剑,猛然的往后一个滑步。躲过了右边这人又刺来的一剑后。手中的断腕,便被他当做暗器给抛了出去,狠狠的砸向右边这人的脸颊。这人本能的往旁边一侧首。断腕紧贴着他的鼻尖划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沿着他的鼻翼,穿入鼻孔。
公子玄手中的长剑,反手往上一撩,以四十五度的夹角斜斜的化向这人的咽喉。剑身迎着月华如雾如匹如练,又宛如泼出去的一道水幕,嗖的一声。就撩了过去。
这人刚才因为要躲开断腕,而扭过去的脖子还没等扭过来。便感觉到自己的胳臂,前胸,以及脖子上就像是有条毒蛇在快速的爬过一样。一根根的汗毛都被激的跟跟站了起来,胸口上的肌肉一紧续而一凉。前胸之上便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嗖嗖的冷空气,直往自己肺叶里钻。止都止不住。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因为自己淘气而掉进村外小河的冰窟隆里一般。大口大口的冰水灌进了自己的胃里,从里头凉到了外边。
公子玄依旧再退,另外三个人也依旧在跟进,三柄剑,或是上中下三路,或是左中右三路。完全的封死了公子玄前进与躲闪的空门。逼得公子玄只有往后退去。
剑道中的合击之术果然可怕,以拙补拙,以长延长,空门中隐藏着杀招,杀招内暗含着变化。
退,依旧是退,像这种小规模的打斗,以退代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除非是碰上那种刚猛的、连环的,一招快过一招的刀式。
公子玄在退。且退且思考着应对的方式。面前的这三人的连纵之术,可以说已步入了大乘之境。若是让他们自己露出破绽来,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目前唯一的方法只有强攻。以武力来打出一道空门。
守。固然是好,可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
公子玄的右手撩起长剑,轻轻地一抖。剑尖轻颤着往前撩去,带着一声几不可闻的龙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荡开了右边这人的长剑。而公子玄在荡开这人长剑的同时。长剑又挽了个剑花,使劲的撞在了中间那人的长剑剑锋上,中间那人的长剑一振颤动,被震得嗡嗡作响。几欲脱手而去,顺着公子玄的力道也往左边划去。而左边这人一见同伴的长剑划了过来,本能的往旁边一纵。空门咋现。
中间这人的空门刚一现了出来,公子玄便快速的往前跨了一步。双手握剑配合着腰力,使劲的反肘往上一撩,长剑便从这人的双腿中间划了上去。
“噗”的一声,鲜血飞溅,那种声音就宛若大漠上的风啸。空洞苍凉,公子玄不退反进,迎着一团血幕,从这人的当中穿了过去。两半被劈开的身子,被公子玄的衣袂带的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才轰然倒地。肠子和五脏散了一地,落在白雪上分外的刺目,大片大片的红,一边融化着白雪,一边冒着热气。给人的感觉却更加的寒冷。
此刻的公子玄的身上沾满了鲜血与粪便,血珠,顺着飘逸的长发,一滴一滴的滴在他的肩膀之上。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时,真如浴血归来的修罗一般的阴森。止不住的让人在灵魂的深处感到战栗,如此血腥的场面。刹那之间便击溃了另外两位黑衣人的信心。那二人二话没说。转身一跃。纵了几纵后便隐没在了黑暗里。
公子玄也没有去追赶,因为这种情况他已经司空见惯。近日来总有一些个莫名奇妙的人在追杀他。从关外的大漠一直追杀到关里。流血事件几乎每隔两天便会发生一次。这让公子玄很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自问自己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个好好先生,并没有与谁接下过这样的梁子。可是。自从玉三老人玉秋卓被罗算子请去后,他的身边便没有消停过。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奇妙的人。一些莫名其妙到想杀他的人。
公子玄长长的吐了口浊气。他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却经常做着嗜杀的事,或许此时他真应了那句江湖小调,风云际会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连年征战倚瘦马,恩怨难决步难回。
公子玄苦笑,丢掉手中的长剑,慢慢的往前走去,弯腰,左手一伸,抓住第一个黑衣人的长发。连头带人的就提将了起来,右手抓住流光剑的剑柄往回一抽。自己的那把流光剑便被抽了出来。顺手一甩,一道剑光划出,一道血珠显一条直线的弧度被甩了出去。笔直的落在了白雪地上。
“当啷”一声,长剑回鞘,鞘口上不见半滴血痕,因为长剑的本身就是一把不染鲜血的利刃。公子玄手握着长剑。踩着厚厚的积雪。于月色下,慢慢的走去。
道路两旁的尸身已经冰冷,横七竖八的陈列着,断肢折剑铺满了一地。这让公子玄的心情十分的沉重。
一声叹,一阕清雅的小调慢慢的传来。
“引顾梦锁江湖路,孤蹄踏九州,头莫回,倾尽酒,一马阑珊断风流,笑痴心未改,妖浊物,待愚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