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战抖着身子只得出来,直了眼看了凶神一般的独眼人,张着口,口里含混不清地说了什么,丁老大想了想,叫一个手下:“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大元宝,自己走过去伸开大手,拿了四个大锭,放了到桌上:“老鬼你真特么的有福气,居然见到了老子们连黑吃黑,照了江湖上见者有份的规矩,这二百两,算是你的一份罢!”
老头哪有黑吃黑的胆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这时更是目瞪嘴巴呆,张口结舌头,脸白得跟纸一样双手乱摇:“不不不不不敢敢!”
丁老大又是一呆,终于明白自己人都胡说八道惯了,同了这老头也照了平日的口气,这老头哪能听得出来言外之意?笑了笑:“老东西呀,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卖茶了,杀了这么多的人,鞑子日后找了你,你纵是不死也要掉层皮,你也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兵荒马乱的年头,卖什么茶?找死呀你!还是找个地方自己藏起来罢!这银子算是买你的这个茶棚的。”
那个拿银子出来的汉子跟了一声喝:“快走,不然老子杀了你!”
刚才老头在草里偷眼瞧了厮杀,哪敢还留在这里,一听这话,当真是从鬼门关里头还特么的跟阎王爷喝了杯自己泡的茶叙了投胎前的旧施施然的被鬼卒们恭送了回来,哪敢再有一刻停留,转身就走,那汉子又道:“把这银子也带走!”
老头惊喜万分,忙不迭地捧了四个大银,连谢也不敢说,急急走了。
老头刚出门,俞文照就双眼发亮,涎了脸对丁老大道:“奶奶的,大个子,你小子真是有钱哪,居然到处送人,怎么就不送些给老子?”
丁老大一脚踢翻了俞文照面前的小桌子:“妈的没大没小,老子今天要不教训你这小王八蛋,老子就不叫丁七郎!”
俞文照大笑:“那你叫什么?”
丁老大一声冷哼,张开大手一把提住这小王八蛋衣领,向了地上一扔,随手一伸,抄住了一条桌脚,轻轻一一抖,一条桌脚到了手里,照了小王八蛋的屁股就打下去。
俞文照一路鬼哭,脸上泪痕兀自没干,缩了头一下子就滚到了另一张桌子下,丁老大这一记居然打得空了,呆了一呆,大踏步赶上来,却不防那小王八蛋伸手抓了一个人放在身边的刀,乱砍将来,那丁老大一身武功何等了得,竟也手上微微一乱,却不心乱:“你小子敢动手?”
“妈的,老子为什么不敢动手?”俞文照正自发了力乱砍,丁七郎一探身,扔了桌脚空了手伸到刀光中,中指扣了在拇指上,只一弹,俞文照手里的刀就给他弹得掉了,再一伸手,提起了这小王八蛋。
丁老大冷笑了问:“小子,你他娘的才学了几天功夫,就敢跟老子动手?”
俞文照张开了手乱抓,脸色虽是白了,嘴里却比了鸭子嘴还硬:“老子已练了好几年了,老子四岁时就是有名的神童,学什么都快得要命,你个龟孙子还不放老子下来,老子就叫人砍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子的——格老子,有意思——格老子的,放了放老子下来!?”
丁七郎想不到这小子这样情形居然还有心学自己骂人,倒呆了一呆,想了半天,大声的问:“你叫什么人来砍老子?”
俞文照也话大了声音:“老子手下有十几个跟班的,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你小子敢说不怕?放老子下来!”
丁七郎冷笑:“有名的好汉?老子见得多了,可是那些王八蛋除了暗算人之外,特么的没一个是敢跟老子堂堂正正地动手的。”
俞文照笑了:“你给老子的,好,竟然敢不怕老子,老子告诉你,老子手下那十几个跟班就是当年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十二恶人!你龟孙子敢说他们不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么?”
丁七郎一听这话,立时大怒:“你他妈找死!”手臂一扬,就把俞文照用力向了地上掼去,竟是存了心要摔死这小混蛋。
众人听了这小鬼居然敢胡说八道到了这份上,一个个都是勃然大怒,见了丁老大要摔死他,都只是要看了这小鬼怎么个死法,眼见了那小鬼就要重重地摔死在地上,却陡的眼一花,人影一闪,一个人身法快得出奇,伸手一把接了那小鬼,提住了一只手,抖手间那头向了下面直下的小鬼就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眼里净是笑意,丁七郎见那已是弯了腰捂了肚子笑得直不起身的肚子痛居然救下了这小鬼,呆了一呆:“老祖宗——你——”
刚只这四个字出口,俞文照已是乘他不防一记耳光打在了他的左脸上,丁七郎以下的人无不变色。
丁七郎只一转念间,便已是忍下了这口气,想要问肚子痛这小鬼是什么来头时,却听了俞文照道:“肚子痛啊,你这家伙只怕就算你家里老子给人杀了老婆给跟人跑了都像是天大的喜事,老子真是不懂,你怎么会什么事都可以把肚子笑痛呢?”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呆,肚子痛还是大笑个不停:“老大,你真特么的有意思。老子家有会啄人的大公鸡,跳起来啄死你们,要不,老子放了狗来咬你们!”
俞文照一呆:“奶奶的,老子为的是那些鞑子兵好,说错了什么?好笑个屁呀你?!”
肚子痛的腰立即便直了起来:“不好笑么?大王,真是想不到你对人竟是这样的绝,真真假假,连了那帮老江湖都只有喝你洗脚水的份,小的佩服,佩服?”
两人自顾了说话,却听得了丁七郎他们一个个匪夷所思,都傻了,比了半个月前肚子痛把了看守杀得精光出现在他们眼前还跟他们说了十二恶人全部都在时高兴得傻了都还傻。
俞文照却瞪着肚子痛:“你干么要帮了这姓丁的?”
肚子痛笑个不停:“因为小的是他们的老祖宗!”
俞文照却没有笑,脸上尽是杀气,刚才若不是肚子痛拦了,丁七郎那右手也要立时废了,这些年合了十二恶人之力教的纵只是个白痴,也早该是个大高手了,更何况俞文照天性聪明,只是七八岁就有了极深的机心,丁七郎没瞧出他的深浅,连了他把个屁都没当,哪有半点的提防,这可是比临场轻敌还严重百倍!
肚子痛苦笑:“大王,你就瞧了他们这些年也吃了这许多的苦的份上,算是小的求你的,放过他们这一次罢!”
丁七郎听得呆了,虽是不知道这小鬼的来历,却也再不敢说话了。
俞文照冷笑:“放了他们?当年那姓高的两个狗日的又何曾放得我过?”
肚子痛不笑了:“是是是,那些龟儿子不是人。但是,那姓丁的还算个人的,这些家伙都还不坏,留了他对你真的是有好处的!”
吴没骨头从了门外走进来应声道:“我说呀肚老皮你个草包,老丁是我们的孙子,却不是他的,你给他说那么多作什么?”
肚子痛眼一瞪,还没说话,丁七郎已是跳了起来:“小子,老子才不管你是什么,老子也不要你放过老子,来罢!”
俞文照呆了一呆,笑了:“他奶奶的,你说的也不错,真他奶奶的不错,老子哪比得上你们六年间用尽的心思找自己武功上的不足呀,老子只不过是从六年前才开始学的,而且在学功夫前还有大病重伤在身,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了——”那个了字刚一出口,肚子痛和吴没骨头就知道这小王八蛋是要翻脸了,伸手便格,两人一左一右夹了这小王八蛋,齐地出手,竟是没拦住,刚一截了个空,就知道不好玩了,俞文照双手向了丁七郎推去,手上力道去得极重,连了肚子痛和吴没骨头这两在高手都当了丁七郎要倒霉了,不想丁七郎抛下了斧柄,单掌同了俞文照双掌合将起来相差却是无几,抬手相击,竟只是轻轻地叭了一声,丁七郎给俞文照一掌逼得退了两步半,俞文照虽是连身子都没晃,眼里却现出了惊异之极的神色:“妈的,果然这几年练得不错了,好你个龟儿子。”
吴没骨头没想到丁七郎居然能挡得下极厉害的一掌,不禁眉开眼笑:“老大,你瞧了,这小子怎样?”
俞文照没作声,死盯了丁七郎,半天都不说话,肚子痛眼里也净是笑意,也没作声,笑吟吟的瞧了俞文照。
丁七郎却是更是惊呆了,想不到这眼前比王八蛋还他妈妈王八蛋十倍的小王八蛋竟有这样的功夫,若是照了六年前,他自是看不出这一招的高明之处,但这六年的苦囚,竟是老天给了他的闭关苦修的机会一样,这六年,他已是高得同了十二恶人当年相聚时不相上下了,他已是看出了这一掌只是要一个快字,刚才一击当真是快到了无以复加,竟然肚子痛和吴没骨头两人联了手都挡他不住!
丁七郎还在发呆,俞文照已是转了身向了肚子痛两人:“老子要走了,你们不用送了,叫了这小子到大都城等我!”
肚子痛一呆:“苦瓜脸他们明天就要到了,你不见他们一见么?”
俞文照想不想:“不见,老子是瞎子,瞧得见人么?”
刚才还是一脸杀气,转眼间脸上已笑得像是个娶了媳妇的媳妇迷,两种脸色之间转换之快,瞧得肚子痛头皮发麻:“大王,你走好了,小人不送了。小心路上有狗呀!”
俞文照冷笑着,施施然地向了外面走去,只是留了目瞪嘴巴呆的一帮人在草房中张口结舌头。
俞文照走出来了,看了官道上一地的元兵尸身,叹了口气:“你奶奶的,老子都跟你们这些王八蛋说了老子家里有会啄人的鸡,会跳起来啄你们的,还有一条会咬人的狗,老子放了它的话,咬得你们一个个跟了狗一样,他娘的,你们都不信老子的话,这回怕了罢!连了老子家的大公鸡和大花狗都没放出来,你们就他奶奶的了了帐了,倒活该老子发点财!”
这小王八蛋大白天竟就在官道上搜起死尸的身了,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收了一小包金银,搜得完了,才细细地看,不禁失笑:“妈的,老子说这些鞑子为了几千两金子就要追老子得这么远,这些家伙身上刮的居然有这么多的乌银假货,穷得真特么的没法说也没话说了,难道竟是忽必烈没给你们发饷么?”
那帮人兀自留在了草棚里没出来,却是都得了吴没骨头的吩咐:“那小太岁没走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跛子从缝里张了几次,看见了俞文照认认真真地拿死人的钱,哭笑不得地给众人一说,众人也都是哭笑不得,还是丁七郎道:“那小子在外面,不如我们在这里头吃了晚饭乘夜里路罢!那倒也凉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