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纸楼上的人真是乱了,一个个从了楼中飞身而出:“住手!”
十来个人打扮各异,两个戴了青铜面具,面具各也不同,一个面具是牛的样子,另一个是马的样子,工艺极是精致,其余的人手里丧棒引魂幡一个比一个鬼气,围住了俞文照,但没有一个人敢向他伸手,他们分明看到了那小鬼居然撒了一包火药在纸楼上,火折子上的火光只要一碰,只怕这纸楼就完了他大爷的蛋了。
俞文照给这许多的人围住了反笑了:“你们都出来了?早上好呀!”
还是刚才下来的那个人闷闷地道:“小子,你要怎的!”
俞文照道:“老子要一间上房,先给我上三十个鲜肉包子来垫垫肚子,老子饿死了!马上给老子开十桌上好酒席,再叫几个娘们,要长得好的啊!快点!”
俞文照站起身来挥了拳就要打那戴马脸面具的人,这人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腕子,手一带,拉得俞文照向他怀里,那火折子向了地上落去,一个人脚尖一勾,那火折子向了上飞起,伸手接住了。俞文照给那些人抓住了还在大叫:“你们敢阴老子,放开我,不然老子杀了你的爸爸,杀了你的妈妈,杀光你全家,放开老子呀!”
那马脸面具的人一指点了他的后脑,俞文照立时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一个牢卒模样的人提了根浸水过的皮鞭冷冷地瞧了他。
每天都要挨上千鞭子,这一顿可吃的时间不短,只因为他差点放火把这间纸客栈烧了,俞文照硬是被足足打了半个月。那打人的人倒是每天都换,也不多说话,但是这些人死都想不通这小王八蛋怎的每天被打了千来记狠鞭居然还敢也还能从开打骂到这一千鞭子打完,仿佛是这小鬼有病,人家越打他他越是高兴一样。
这一天,正打到五十多下,俞文照居然还是不住口的骂,打人的人也不作声,闷了头向死里打,但是这些人却是越打越怕:“照这样的打法,就是铁人都给打死了,这小子怎的死都不肯死?”
再一看那小子骂人时好像是在唱歌一样,打人的这人也是好气又好笑,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这他妈也叫给老子抓痒呀,小子你用点劲行不?你跟你师娘学的本事是不?妈的,什么玩意儿!再用力打,不然老子可要骂你十八代祖宗了!”
“你今天没吃饭么?可怜的孩子!”
这小子一身都是鞭打的血痕,在头一天不到三十鞭他身上的衣服就给打得没了,一身的血头天结疤第二天又打得稀烂。越打他反越是起劲,想起来头皮都在发麻,那人已是第三轮了打这小子了,可这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
就在帝边计数的人正数到五十四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住手!”
那人立时停下了手。
俞文照却瞪了眼瞧进来的那个人,那人正是那天晚上抓住了他的马脸人。
打人的和各数数的两个人齐地一躬身:“佐使!”
那佐使一点头:“鬼王有令,先把这厮关起来!”
于是“这厮”就给关到了一间地牢中,俞文照给推到地牢里时居然还问:“你们几个王八蛋不打老子了?记着呀,头一天打了老子一千两百鞭,第二天打的是一千三,以后每天都是一千,刚才打了五十四下,总共打了老子多少你们自己给老子算去。”
那戴青铜马脸的佐使吃了一惊,却只是哼了一声,走了。
那两个手下的也跟了他一起走了,俞文照这才细细地看四下,里面铺的是才换的干草,俞文照却倒头睡在草上,嘴里喃喃地道:“奶奶的,想不到老子在这里找到你们,正好这一回,这铁树开花的功夫,给你们打得练成了,谢了啊!”
只是可惜那些人没听到。
俞文照睡了一觉才醒了来,眼光一扫,这才见了隔壁居然也关了个人,走过去,想要说话,却呆住了。
那人却把了脸背了灯光,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发觉了有人看他。
半天,俞文照才叫出声来:“是你?”
那人听了声音一抬头,看到俞文照怔了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是你!你怎的在这里!”
远处响起了开门声,俞文照冷笑:“是我,怎的,想不到罢?老子找得你好苦,特么的你抢了老子的那包银子呢!”
那人听了这话又是一怔。俞文照冷笑:“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哼哼,老子找得你好苦!你给老子过来,老子杀了你!”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你们原来是相识的?”
俞文照见那人竟是刚才的那个佐使,破口大骂:“你妈的个杂种,把那小子带过来,老子杀你全家!”
那佐使大怒:“找死!”伸了手就来提俞文照的衣领,他那晚轻轻地就抓住了这小子,本拟也是手到拿来,不想眼一花,手上一紧,竟似上了道钢箍,心下大骇:“你是什么人?”
“打了老子一万四千五百五十四鞭你现在才问老子是谁?”俞文照冷冷地道,“妈的,难怪你们师叔都要给你们逼走了,妈的,少林寺的易经筋还真是他偷的了!早知道你们不是好鸟!特么的不打蒙古人反倒自己窝里斗将起来,真特么的精采,可惜老子没眼福看到。”手上加力,只听咔地一声,俞文照竟然硬是扭断了他的右手。
那佐使虽是痛得冷汗直冒,断手之痛他一点都不在意,眼里的惊骇却为的是这小鬼的话:“你是什么人?可知道我们师叔在哪里!求你带我们见他老人家一见!”
俞文照冷冷地道:“反正老子不是你老子,你也不是老子的儿子,问那么多干么?你想找老子报仇么?这半个月老子老老实实地挨你们打,你们还要怎的!仗了自己的些鬼门道就敢胡乱打人算什么东西?想要见那假慈悲,门都没有!”骂着骂着,随手一拳,老粗的木栅给他打得乱屑纷飞,施施然走出来:“老子要走了,最好你们给老子把这里烧了,省得老子动手!”
“老子”骂得好像这半个月也够了,径直走到隔壁:“高少爷,当真想不到这里居然会见到你,你要杀我不?反正你老子在鬼愁谷没个两年三年的是死不了的,只要你有手段,不妨把我也杀个两三年才让我死!这里没人拦你,想走你走罢,就当还你那年想要救我的人情!记着,那年你带老子跑,在半路上就被你那王八蛋二叔截回去了,今天老子放你走,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本钱老子可是全还给你了!”
俞文照伸手又是一拳打开了高千里那道门,冷冷地道:“怎么,你还想要他们请你吃早饭么!”
那佐使看着那比精钢也差不了多少的楠木栅竟挡不住他轻轻一拳,不由骇然:“你让我们打你这些日子,竟是在练铁树开花么?”
俞文照看了他,笑了:“是呀,只有练那鬼功夫才费这样的事,怎的你现在才想起来?这本来就是你们练功的法门,老子还当你们师父没教给你们呢!是不是你想不到老子这么一把年纪就能练成这绝顶难练的功夫?”
那佐使听得心惊,不由自主地点头:“是,在下所知,没有三四十年的苦练,是根本练不成这门功夫的。”
俞文照压低了声音:“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练成的?”
这话一出,连了高千里都不禁凝神细听了,那佐使点点头。
“这功夫也没什么难的,老子练天山寒冰掌那才足花了三年才练好,这些功夫本就是一通百通,练这玩意,从开始到现在也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
那佐使还在目瞪口呆想要听了他说下去,这位“老子”却一转身,向外走去。
那马面佐使和高千里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只听了甬道不住地传来呼喝和鬼叫声。外面数十人竟根本挡这小鬼“老子”不住。
俞文照抢了身衣服穿在身上再一看自己满身的伤,眼里现出的竟是自嘲的笑意,分明就是悲伤的神情!他认了认方向,又走了十多里地才走上一条官道,路上却没什么。俞文照靠了株树坐了,呆呆地瞧着木叶发呆。
依稀睡着了时,听到路上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却是唱了儿歌哄小孩子,还是四川口音:“二娃二娃胖嘟嘟,跟到爸爸上成都,成都好耍——”
俞文照听得呆了:“若是我爹妈在世,必定也是这般疼我。不教人欺负我了!”心头涌出一股怒气:“凭什么这小孩子就能得他爸爸这般疼爱,我却从小吃尽苦头!”突地一跳起来挡在路中间:“你鬼叫什么!”
那汉子一呆,见是个满面血污的少年,先虽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心头反生出怜意:“小兄弟,怎么了!可是没吃东西么?”
俞文照见那小孩子在那汉子背上白白胖胖虽是给自己吓得哭了,也还是很可爱,反越是火冒三丈:“小鬼哭什么?老子打死你!”身子一晃,那汉子只是个普通百姓,哪瞧得清俞文照怒火中烧快如闪电的身形,背上一轻,随听了小孩子哭声一下远去,吃了一惊,转身时,却见俞文照抢了那小孩手里的拨弄鼓在地上一脚踩得稀烂,顺手对了那小孩子一反一正就是两记耳光!
巴掌到得那小孩脸上时却轻了许多,但他这样的高手再轻都比一般的人重得多,那小孩子脸立时给他打肿了。
那汉子吼了一声,扑过来就抢,俞文照看都不看他,那汉子手指刚一沾到他的衣角,他滴溜溜地身子一转,立时卸得那汉子向旁跌出两三丈,那汉子身不由已吃了这个大亏,却还大叫:“把儿子还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