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七郎本也不是个笨人,一听之下额上现出冷汗,王砍说得确是不错,任你武功通天绝世,若天下人都跟你为敌,那也是万万活不久长,积羽沉舟,积毁销骨,众口便足以铄金,何况众手都要来杀?而想要反转自己的念头心性,鬼愁谷众人无不是心高气傲,本就瞧武林中那些名门大侠不起,纵没有六年前的那场大怨仇都没打算叫他们过好日子,又怎么可能低下头来跟那些人相安无事?唯一的法子,也就只是同伴齐心,方能在这必死的绝境里得出一线生机,十三恶人本来都是武功绝高的人,竟也都是各受了苦楚委屈被逼得无路可走,机缘相凑才聚会到了一起的,再想想自己受的冤枉苦屈,丁七郎抑制不住胸中闷气,怪啸了一声:“好,既是好人们不让我们过安稳的日子,我们何苦让他们活得太平,老祖宗,老子求你们,老子们要报仇!”丁七郎扑地跪下,脸眼之上,全是泪水。
不要脸眼眶泛红,走过去拉起丁七郎,点点头,轻轻地道:“好,我们报仇!”
王砍把右手也伸了过来,看着丁七郎,丁七郎连忙却手伸出,三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俞文照看着,本是想要说些风凉话的,却也说不出来,反倒呆呆地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鼻子只觉得微微地发酸。
过了一会,俞文照才说道:“老丁,你出去,有事要你去办。”
丁七郎点头:“好,老子出去就是。但是什么事?”
俞文照道:“现在这大都城里头闹得比较乱了,我想,皇帝差不多也要杀那个文天祥了,你给老子滚出去把丐帮的叫化子全都盯着,拖着不要他们去救那那混帐!”
丁七郎道:“好,老子听你们的!”
杨路带着几个手下的心腹叫化,和晋王府的众高手走到了大都城西门的一家民居前,杨路陪笑对着一个青衣汉子道:“金爷,就是这里了。”
那金爷点点头,一个高大的汉子就上前敲门,那汉子五指粗短,手上满是老茧,分明就是练鹰爪一类功夫的好手。
门开了,开门的却也是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神情悍狠,眼里却带着笑:“各位有什么事么?”
杨路也不识得这人,但他却跟丁七郎在山西交手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见着,还没想出自己要说什么话,他的一个心腹叫道:“去叫你们的杨舵主出来,就说是本帮的杨长老到了。叫他出来迎接!”
那汉子眼里现出好笑的神情:“没听过,你们原来是化子,来要饭么?老子却没见过你们这样德性的家伙。”
丁七郎回身反手便关门,众人连同杨叫化跟一个番人和尚这才看到他只有一条手臂,都吃了一惊,那敲门的汉子冷笑着等丁七郎把门合上了,这才突地出手,隔着半寸厚的门板就向门内抓去,那门板被他的指头触着,就像是朽的一般,乱屑给纷飞之中绝无阻滞,直抓丁七郎的后心,那半寸多厚的木板被他一碰便碎就已是惊人得很了,隔着门板,那人认穴竟有如眼见,看得那密宗的喇嘛和众人无不喝声彩!
眼见丁七郎后心就要被那人抓中,身子却平地拨起两丈来高,那人一抓落了空,也大吃了一惊,跟着左手一掌击开门,一脚抬起刚要迈入,就觉了头顶一道劲疾凌厉的风声袭来,那人不及细想,伸手向上便格,右手跟上,存心想要下了对方的家伙。
那人一把也抓住了丁七郎的兵器,连丁七郎也吃了一惊,但那人却万万想不到丁七郎天生神力无比,虽只一条独臂,使的竟是一把数十斤重的大斧头,他一接得入手就知道不对劲了,连忙撤手退出,饶是他反应得快,竟还是被丁七郎斧刃划得右臂衣袖裂出尺来长的口子!
那人一直也自负武功了得,怎料得那独臂汉子武功之高,竟隐隐还在自己之上,虽没被刃口划伤皮肉,却也实是吓了一跳,退出门来,丁七郎并没追击,那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杨化子杨路道:“我见过他,那天仲扬的女儿和徒弟就是被他跟另外的几个人劫走的。”忽地想起那天在驿站对面酒楼上那个背对自己的人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丁七郎也并不追击,脸上现出古怪的笑意:“你们问老子来历么?只怕老子说出来会吓死你们,算了,老子这又是何苦呢。你们还是回家罢,再不回家天就要黑了,小心有狼来把你们叼去吃了,你们的爸爸妈妈那可会伤心得要死要活的。”
一干人纵是忌惮丁七郎武功了得,但人却也多得很是不少,晋王府众人以那姓金的为首,冷笑道:“还没有见到正主儿,你想要我们走么?”
丁七郎冷笑道:“其实你们就是想走,老子也打算让你们这样就走了呢!”
那姓金的向杨叫化递了个眼色,杨路会意,上前道:“你是什么人?”
丁七郎斜着眼道:“老子是谁么?就是不跟你们说,省得吓跑了你们没人跟老子打架,那多没意思!”
杨化子本也不是真心想要问出这人的来历,趁丁七郎分神说话时,手里化子棍突地扬起,直击丁七郎的眉心要害,出手之时全无征兆,他本就是想要一击得手,只为晋王府得到风声,说是丐帮找了好些隐退已久的武林前辈到了大都,想要劫救被元兵囚禁的故宋丞相文天祥,虽然不知道晋王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总也要听命行事,带了一帮高手来丐帮的分舵里来,想要先给丐帮大都的弟子下马立威,若是能收为己用那时最好不过了,若不能,那也要销掉丐帮的实力。杨叫化这一出手,存心一招就想要了丁七郎的命,出手就是化子棍法里最最刁钻毒辣的坐地撒泼,用出的是毕生之力。
丁七郎却当他这是屁大的个屁,身子只是轻轻一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那杨化子意期必得的一招也会落了空,丁七郎向后反身一脚倒踢向那杨化子的裤裆,这一下反倒是杨路不及措手,眼见这一脚踢得神出鬼没,杨路一向算计人惯了,怎料竟会着了别人的算计,倒还是跟了一起来的番人和尚没甚机心,反倒不受那些诡计阴招的干扰,眼见丁七郎一脚若是踢实了,杨路就是再有个十条八条的命那也万万地要了帐,挥手处一记大手印就拍向丁七郎的足踝,若是丁七郎不及时收脚,虽然看来是不过脚腕受伤,但内劲到处,踢出的左脚骨节只怕都要被震得粉碎了。
丁七郎果然也只得收回脚,但人却借着收脚之势,身子箭一般向后面的一道门掠去,大响之中,那门被他撞开了,天光从天井里透出来,杨路死里逃生,也只不过向那个喇嘛示意相谢,跟着也向那后院里窜了出去,这时才听得丁七郎纵声大笑:“你们有种,就自己特么的进来罢!”
那杨路冷笑,向后面的院子里冲了进去,余人都见了丁七郎武功极高,生怕杨化子落了单,也纷纷地跟了进去,却见杨路到了那门口只是出去了半步,便停了下来,余人也都跟着跃身而进。
杨路追到后面的天井里时,就看到了一帮叫化子早就铁青着脸拿着化子棍和要饭碗森然而立,候在那里,当先一个青年叫化,正是他也认得的北京舵的舵主杨笑,杨笑身后就站着那刚刚跟自己交手过的独臂汉子。
杨路笑了:“贤侄,果然你在这里,为叔可有一阵子没见过你了。”
杨笑冷冷地道:“你这叛徒,到这里来想要干么?”
杨路一点也不动气,他见天井里扎眼的人只有那个独臂汉子,其他的全是丐帮弟子,心头先前的忌惮之意全都销去,呵呵笑道:“贤侄,咱叔侄两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你这是何苦来由?”
杨笑呸了一口:“你放屁,谁是你的贤侄?”
杨路还是笑嘻嘻地道:“杨笑呀,跟着仲扬那老叫化子做什么?他自己有徒弟,总也不可能把帮主的位子传你,不如听了为叔的话,咱们投效晋王他老人家,一起为朝庭效力,凭你的本事,年纪轻轻就做了这北京的舵主,若是肯为晋王做事,只怕你得的好处更是会比仲化子给你的还多十倍,咱们也不是外人,为叔也不跟你说那些套话了,你一向也是受了仲老贼的蛊惑太深,好好地想想为叔的话,可是有理么?”
杨笑怒道:“你休想!”
杨路淡淡地道:“其实你也还是跟了我们的好,不然,你瞧晋王府这么多的高手都在,只怕你们今天是讨不了好处的,这又何苦呢!”
杨笑反倒也冷笑了:“若是杨老帮主在天有灵,只怕也给你气死了,亏你还有脸来叫我背叛丐帮,杨老帮主一世英名,再叫人万万也想不到,只不过为了个帮主的位子,他老人家的独子就会叛帮而出,投靠鞑子。”
杨路脸色这才有些变了,冷冷地道:“若是我继任了帮主之位,必定早就率丐帮全数投效晋王爷了。那仲扬鼠目寸光,只是好那虚名,却不顾你们的死活,你们还不省悟么?”
杨笑大声笑道:“你果然是无可药救,跟你们我也无话可说的,但是既然你这样混蛋,看来也真是杨天那老混蛋真是老混蛋了,不然你这小混蛋也不至于混帐到这样的地步!”
杨路铁青着脸:“你骂我倒也罢了,怎的辱及我的先人?”
丁七郎笑嘻嘻地道:“这个么,只怕杨天老家伙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后自己从棺材里跳出来,也要骂自己混帐了,虽然这小叫化骂得不对,况且以杨天的为人,那也万万不可能怪罪他的,这也只是你臭叫化自己太特么的不是东西,怪得谁来?”
杨笑道:“本来我们就准备了等着你们的,想动手的,就只管上来罢!”
杨路冷笑:“动不动手,还得要这位说了算。”他一让身,揖引向那姓金的:“这位就是晋王府的管事,金用,金爷。”
金用冷眼看了看众化子,眼光有如钉子一般,瞧得丐帮众人都浑身不自在起来,莫名的生出了鸡皮疙瘩,丁七郎冷笑道:“老子可不怕你们这帮坏蛋,想动手的就来罢,反正都有这小叫化接着!”
这话一出,无不愕然,听了先前他的那口气,本都当他是要自己应敌了,却不想发了一阵狠话,却是要那杨笑顶缸。
金用冷笑:“那好,吴立,你先上前试试这姓杨的!”
那吴立就是刚才用大力鹰爪破门的那人,闻言站出来,冷冷地看着化子们:“你们有谁要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