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尊张口就吞了咽下去:“咱们先回书房。”
“两位庄主等等我呀”从灰尘中一个要死不活拖声摇气的声音传来,两人都是大行家,听得这人声音虽不大,就如平时对面说话一般,隔了这么远,居然传到他们耳中却仍是字字清晰,中气十足,不是射了高尊一刀的那人却又是谁?
两人不由停下了脚,漫天的尘土中走出一个个子不是很高的人,那人用了黑布蒙住了头脸,连眼都蒙住了,口鼻和耳朵处却都留了个洞,然后就是一身的青衣小帽,手上一根棍子作了明杖,一步一点地向两人走来,“二位,你们中了小人的毒刀,你们不想要要解药了么?小人那刀上用的可是鬼郎中最近才配出来的东西,你们的一般解药根本就没什么用的。”
两人见了这人诡异的样子一怔,听了他的话更是匪夷所思:“你是什么人?”
那人道:“咱哥几个却是老相识了,你难道不认得我了么?”
两人可没耐心去听他这等于没说的废话,身上没带剑,高敬向那人立了个门户:“朋友,明人不做暗事,快些交出解药出来,否则高敬便不客气了。”
那人一呆,仿佛很吃惊的样子:“是是是,小人马上就拿。就是这个纸包,两包药,白的外敷,红的内服,内服的要加无根水或者是童子尿。”
说话间就把那药抛了过来,高尊又是一呆:“你还是留下解药罢,否则今天朋友你是来得走不得了。”
那人一副受了冤枉的声音:“哎呀呀,大庄主你老人家说的什么话,你们二位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小人怎敢相欺,实话相告,那就是解药,倘若不是,叫小人断子绝孙给人乱箭攒心死成了肉酱给人拿了去喂狗好不好!?”
高尊自从见了这人,就只有发呆的份了,这人作事说话都大出他们的意外,手里接了纸包,却还是不信:“你岂有这样轻易就交出来的道理?”
那人唉声叹息:“说了半天二位大侠还是信小人不过呀,这样,你把那刀子给我好不好?”
高尊又是一愕,还是要信不信地把刀子扔给了那人,那人道:“二位大侠,你们看好了呀1”
那人眼虽蒙上了,却分毫不错地伸左手的食中二指挟住了那刀,看得两人动都动不了了,那人命了那刀子在自己右手背一划,亲见了手背上流出黑血,接着毒性扩散,这才又从怀中拿了个纸包,一个小水壶,打开大包拆开一小包,却是白的,就撒在了伤口处,打开另一包红的,还给两人亮了一亮,这才倒在口中,拨了水壶的塞子张口就是一气,又塞回了木塞子:“这里还有一半的童子尿,给你们罢!”
那人痛得张牙裂嘴,用了药却就那样站定了,约一盏茶功夫,就见那人伤口滴出一阵阵的黑水,脸上痛得乱跳的表筋也停了,那人这才一拍手:“如何,小人说的是真话罢?”说着话,却已透出了极度的伤累,显然是那毒药太过厉害,虽是立即便用的解毒的药,几个时辰里却还无法复原。
高尊松了口气,高敬道:“大哥,你快去用药,这里交给我。”向了那人走去,脸上神色铁青。
那人仿佛感觉到了,冷笑着叹了口气:“老二呀,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刚把解药给你们交出来了呀,你还要拿我怎的?莫非以你的身份,会向一个中了毒的人下手么?”却又不等高敬答话,大声地道;“那龟儿子你还不出来么,高大侠要杀我了,我的妈呀,我的爹呀,不得了,了不得了,你再不出来我可要骂你十八代祖宗了呀杀人了啊”
高敬向前只再走了半步,就觉了背后无声无息地掌风,不及细想,向旁便跃开了去,那一记劈空掌击在了一株杨柳上,立时打得那碗口大的树断倒下来。
高敬这一惊吃得大了,背后却哪里有人?
那人笑了笑,转了身大摇大摆地走了背后出手的人也终是没有现身,高敬自忖不是暗中那人的对手,也不敢再有动作。
回到了书房,高尊刚好用好了药,见他进来:“那人有没有拿下?”
“那人走了。”高敬淡淡地道:“他还有帮手,我连那帮手的脸都没见到,但是那人只凭劈空掌就打断了一株树。”
高尊一呆:“有这样的事?那——”想了想,“这人做这样的事,为的什么?对我下了毒手,却又交出解药,实是想不通这人所为何来。”
“对了,那药没有什么不对么?”高敬虽是亲眼见了那人自己用毒解毒,总还有些放心不下。
“解药确是有神效,看来那人说这是鬼郎中最近才新研配出来的,这只怕还真不是假话,那样的毒,除了姓刁的老混蛋,天下绝没第二个人能配出的了。”刁刁生平认钱不认人,要钱不要命,只要你给钱,就是蒙古人他也照样连毒药带解药给你一份,高尊骂这人是老混蛋倒也不算是太冤枉他,“倒是这几年来没有见他了,若是找到他,以他那天下无双的医术,你我那年的伤只怕也早好了,实在想不到呀,那火药太厉害了,我们在那样的地方居然都震成了这样,倒是我们最先估计不足。”回想起了六年之前,两人还是忍不住一身的冷汗。
当年他们点了火药的引线后不久,刚听了一声闷响传来,却陡地铁屋中的桌椅什物连了两人都被地底传上的极强的力道震得弹起了三尽来高,好在两人心知那样的剧震不是人力可以相抗,顺势跳起来将了那股力道消去不少,而当那些什物落地时,连了桌上的杯子酒壶碗碟没有一件东西是全的!
虽是没给当场震死,他们两人全身的经脉却大受其害了,当场两人都是七窍流血,武功就剩下了不到三成,这几年虽不停的用功,却连了当年的一半还不到。
两人一起到那天的情形,心头就不可抑的发悸,外面传来了庄丁忙乱的声音,这才两人想起了正事:今天这么多的变故,怎的走神了?
高尊看了看左手,问道:“二弟,江乾明天要来那是不虚的了,刚才老邹来跟我说,他们跟了那姓关的,却给那小子发觉了,当即动手打断了跟上去的高平的手脚。你看我们怎样应付?”突地回过神来:“说不定刚才的那些人是姓江的找的帮手!”
“此事大有可能”高敬跟了也就省悟,“那可不好办了,你我两人若是几年前,那姓江的自是不在话下,现下么?只怕要费些手脚了,刚才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来呀!”说话间一提声音。
外面一个人走到门口:“二庄主有何吩咐?”
“叫他们不用去山下拿回金匾,现在有要紧的事。快去!”高敬道。
那人应了声,匆忙地走了。
这一夜,双龙山庄上下火把通明,却没有人来犯,静静地就过了这一夜。
但是高氏兄弟并不轻松,一天之中死了四五十个人,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极紧了,没有人再敢言笑,高敬本是要想把家眷送到安全的地方的,可是高尊道:“现在我们分不出人,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若是在半路上中了毒手那可就追悔不及了。”
高敬出了一身汗:“不错!”
高尊冷冷地道:“姓江的那老王八蛋安排得好不厉害,突地就要我们明天决战,叫我们别说是来不及约人,便是要想转移了家眷也根本来不及,什么都没法子准备。而我们连他找了什么帮手都一点知道,明天只怕是不好应付!为防万一,我已把千里和小兰都点了穴道藏起来了。”
高明欣却是高敬的女儿,高氏兄弟两人都少有所出,老大一个独子,老二一个独女,就此而已。
高敬点点头。
高尊却长叹了口气:“只是千里,若是明天我死了,不晓得他会不会不赌我的气。这几年他连门都不出,学业武艺两样全都荒废了,真是想不明白,怎的就是这样的性情。”
第二天早上刚吃了早饭,门房上就来人了:“禀庄主,泰山江掌门已到了山腰的青叶坪了,打发人来说,若是庄主要想——”想了想却又不敢直说了。
高敬冷笑着问:“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们没什么好话么?那有什么好怕的?”
那人道:“还有,江乾那老儿带的就只是泰山本门的弟子,他的儿子也来了。”
高敬问:“你们可瞧出了有什么扎眼的么?”
门房道:“没有什么人扎眼,都是泰山派的那些人,差不多都是认识的。”
高敬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高尊道:“那老东西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分明就是蓄谋而来,说不定昨天的那些人就是!用药毒得我功力大减,定然是怕了不是敌手1无怪昨天晚上一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这老东西为的什么?”
高敬还是只有摇头:“我们去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高尊仰头眼里却什么都没去看:“那我们这就去罢,也早点知道他为的什么这样了。”
青叶坪上站了一群人,有老有少,最老的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就是泰山的江乾,明明生死决斗在即,他脸上的神色却极是心不在焉,又像是有极为难的事。
见高氏兄弟带了一群人来,张了张口,分明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又忍住了,眼中带了藏得极深的死灰色,漠然地道:“来了么?来罢!”
他身后的众弟子想是早得了他的约束,没有一个说话,连了他的儿子也一脸古怪的表情,嘴唇上却被咬得出血了。
高氏兄弟也看出了江乾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后来总没说只是那五个字,使得他们准备了好的许多要说的要问的话却一下子觉了问不出来也说不出口,江乾一手举了刀向前一亮,高氏兄弟相视一眼,都拨出了长剑,却有种给蒙胧在鼓里的感觉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乾的儿子江伯良却张了张口,终于喊出了一声:“爹”
江乾脚下不由一停,身子一震,却没回头,刀锋向外横划而出,这一刀出手,分寸全无,方位不准,这一刀之后高氏兄弟却不由一怔,没有出手。
江乾吼了一声:“你娘的!”这一声之后,泰山的断魂刀法展开,用的尽是进手招式,根本不留退路,瞧得泰山派的人一个个胆战心惊,他们却见了好几次高氏兄弟分明是有机可乘,不知道怎的总是错过了去,要说是他们对江乾手下留情,一想想连了当年大侠俞志坚救了他们三次都给他们下手杀了,那就也是怎样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