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便利店里只有一个坐在收银台处的女孩儿,正聚精会神的玩着手机。
夏若珺走进去,在货架上四处搜索的时候,忽然听到入口处步伐仓促而紊乱,门口的收银员害怕地“呀”了一声,然后是粗犷的男音:“闭嘴!把钱装进来。快点!”
夏若珺瞪大眼,她这是遇上抢劫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通道处,悄悄地看着门口的动静,明晃晃的水果刀闪着森白的光,她的心哆嗦了一下,皱眉。
男人提着一个脏兮兮地布袋,衣服洗得发白却干净,他脸上带着孩童的面具,有些可笑。
收银台的女孩儿吓得已经蹲在了地上,伸着胳膊哆嗦着去按密码,不知是太慌乱还是什么,电脑里竟然响起了钱箱被锁死的提示音。
“妈的,竟然耍花样!”男人果然动怒,骂骂咧咧地去扯女孩儿,拿着刀子作势要去捅她,女孩儿害怕地更是抱着头大声哭了出来。
男人更加烦躁,焦急地脸上布满汗水,两个人争执着,银台上的东西七七八八的掉落,听的人心烦。
夏若珺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眼下的情景她肯定是出不去便利店的大门,女孩儿的哭声无助且凄惨,她抱着布偶走到男人面前,在他们惊异的眼光中把钱包里的700块钱掏了出来,递给那个男人:“这样行吗?”
男人的眼神被面具挡住,夏若珺不明白他始终不接是不是因为嫌少,刚想把钱装回去,手心就被冰凉的刀背抵住,她再一次把钱递了过去,却听男人说:“把你怀里的狗给我。”
她看了眼乖乖窝在自己怀里的布偶,缺了一只眼睛的狗狗显得破旧而狼狈,她心里难受,眼神和嘴角全都沉了下来,把自己的证件从钱包里掏出来,连钱包都给了男人:“里面有张银行卡一起给你,它,不行。”
她感觉到男人在注视着她,面具后面的眼睛似乎还眯了眯,思考之后把袋子递给她,让她去拿些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和面包,夏若珺顺便拿了一瓶两块钱的502。
之后男人又让她到最近的银行自助取款机上取了三千块钱,把钱掖在一堆零食的下面放好,离开之前竟然对夏若珺说了句“谢谢”。
夏若珺抿唇不语,看着他可笑的孩童面具,忽然就哭了出来。
男人以为是吓到了她,竟然踌躇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夏若珺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男人拿着刀子吓唬她,逼她闭嘴,却丝毫憾不动她半分,最后只能加快脚步离开了。
脸上的药膏已经干了,毛孔有一种被堵塞的紧张感,眼泪在脸上蔓延,待泪干了之后脸上更加难受。
她死死抱着布偶,蹲到脚发麻,才揉了揉脸,又取了几百块钱才离开。
她回到便利店,女孩子不知道跟谁正在打电话,仍旧哭哭啼啼。
夏若珺好像看到了自己,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总会给那个人打电话,她垂下眼拿了几百块钱放到女孩儿的面前,告诉她:“别报警。”
女孩儿举着电话,张着大嘴,惊讶地看着她。
凌晨2点时分,街上已经彻底没了人,她像是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街上,浑浑噩噩到了家门口,把全身摸了个遍也没找到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拿钥匙。
她生气地踹了脚防盗门,看着手中的钱包、胶水和布偶,无奈地笑着。
此刻的她根本孤立无援,像是风雨中的一棵小白杨,任凭风吹雨打,只能岿然不动。她笑着笑着又蹲了下去,脑袋倚在自家的防盗门上,无助极了。
夏日的夜风很凉,楼道里更是灌风,三楼还有蚊子在身边嗡嗡地乱飞,直到她胳膊上起了一个包,她才站起来,麻木地又回了那家24小时便利店。
女孩儿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正搂着她安慰,时不时地收紧手臂搂紧她,时不时地吻着她发丝。
他的声音温柔中还夹着小心翼翼:“别怕,过了今晚就辞职,我养你。”
女孩儿没说话,只是窝在他怀里哭着。
夏若珺不忍打扰,可是被便利店的冷气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男人抬眸,似是才看见她,担忧地脸上爬上抱歉,对她说:“不好意思,今晚不营业了……”
“诶,是你呀。”
女孩儿抬起头,抹了下眼泪,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
夏若珺抱着狗狗站在那里,傻傻的模样,抿了抿唇问:“我可以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
“……”
“我忘带钥匙了,回家才发现。”
女孩儿没有防备的把手机递给她,却被男朋友拦了下来,她搂着他的腰撒娇:“就是这个女孩子,就是她救了我。”
男人这才收手,歉意地对夏若珺笑笑。
她点了下头,拿着手机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机里响起冰冷的“嘟……嘟……”声。
等待的时间只有几秒钟,就在这几秒中里,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她害怕他不接电话,担心他不会再搭理自己。
夏若珺对数字向来无感,连自己的电话号码都是背了很长时间才记住,可是林圣哲的手机号码她早就烂熟于心,她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觉得非常神奇。
响到第四下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一听便知道是一个较为凌厉的女声,她说:“您好,哪位?”
“……”这下夏若珺的心真的不跳了,脑袋一片空白,仍旧发红发胀的脸上一片死寂的白。
她把耳边的手机拿开,念了很多遍屏幕上那一串数字,几番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才把手机复又放回耳边,听里面的女声带着不耐烦说:“圣哲哥正在开会,请问你有什么事?!”
天不怕地不怕的夏若珺竟被这句话吓到了,她看着墙上的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四十七分,被便利店里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寒颤,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那抱歉,打扰了。”
说完后她立刻挂掉电话。
这个声音是熟悉的,她想起来了,是那天在景盛遇到的那个干练的女人!
这个时候,他在开会,而她在陪伴!
恐惧如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夏若珺溺水般无法呼吸,她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眼眶发红。
手中的手机被她攥的发烫,而后忽然震动起来,吓得她险些扔了出去,屏幕上出现那一串令她难过的数字,她深吸了气,把口罩摘掉,才接通。
那端是林圣哲平静而冷冽的声音,他笃定地喊着她的名字,问:“珺珺,出什么事了?”
“哥……”
夏若珺喊了一句哥之后,便再也说不话来。
她疲惫地倚在身后的货架上,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我不是故意用布偶丢你,我只是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而我真的变成一无所有。
——我今天遇到了抢劫犯,但他是一个好爸爸,我也想我的爸爸了,可是他在哪里呢?
——我出门忘记带钥匙了,没办法回家,家里的钥匙还是要在你那里备一份,免得以后我糊糊涂涂的真进不去家门。
——我现在很难过,突然很想你。
她有这么话多想说,可是全都被牙齿挡住。
林圣哲等待了一会儿,见她没了下文也没有追问,淡淡应了声:“我在。”
——
长达八个小时的视频会议还没开到一半,他突然心生烦躁,按了暂停甩下一群高层到室外抽一支烟。
孟芳洁听到动静抬起头,把手中的手机递给他:“圣哲哥,刚有个女孩儿找你,听到我的声音,情绪低落的挂了。”
“不是说她的电话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吗?”
“是个陌生的手机号。”
林圣哲单手夹烟,另一只手翻动着来电记录,敛眉拨了回去。
她的声音低沉难过,一听便知是出了事情,她喊了句“哥……”便没再开口。
他走到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深沉的夜幕,心里像这夜景般璀璨,声音温柔地再一次重复:“珺珺,哥哥在。”
她说话时夹杂着微轻微的鼻音,故作轻松的痕迹非常明显,假装很为难的说:“哥,我的手指被502胶水黏住了,怎么办?”
“你现在在哪里?”
“便利店呀,我忘带手机了,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买瓶洗甲水,倒在粘合处。”
“哥,你怎么什么都懂?”
林圣哲没有回答她,掐灭烟蒂:“在便利店里等着,今晚先去我家睡,明天和秦婶一起回去。”
夏若珺顿了下,高扬的声色降了下去,低低应了声:“哦。”
挂了电话之后她把口罩戴上,呆呆地看着手机变成了锁屏状态,然后变黑。她扯了扯嘴角,对着手机说:“你果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魏楠来接她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被人突然吵醒而来,他臭着一张脸,简直与夜幕浑身一色。
夏若珺抱着黑狗垂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麻烦你了,魏楠哥,改天我请你吃饭。”
“对!必须让林圣哲那个家伙放血!”
“不是呀,是我请你,不是哥哥。”
魏楠挑起一边的眉毛看她,调侃着:“你们两个人还分你和他?”
“……”
见她不说话,落寞地坐在那里,魏楠眼珠转了下,开始执行林圣哲的交代:“我老婆这么晚还跟他在一起开会,为了送他老婆……”魏楠意识到自己多话,立刻闭嘴,观察着夏若珺的神情,见她皱眉思考着什么,心想坏菜了,试探着问,“想什么呢?”
“你刚说你老婆……”夏若珺用下巴蹭了蹭布偶的头,一双眼波光流转,“是谁呀?”
魏楠松了一口气,庆幸她没听到,不然按照林圣哲的脾气,只要夏若珺因为谁不开心,那人肯定过不好,就说现在的冯熙婷和宋溢,不就被林圣哲折腾得喘不上气来了?
他在夏若珺面前打了个响指:“等他们出差回来介绍你认识。”
夏若珺闭着眼单手撑在窗户边上,眯着眼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