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刚刚还下着毛毛细雨,这一秒大雨却是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强势而急速地打在窗外的玻璃上。
比天色更加阴沉的是林圣哲的脸。
彭淳听到林圣哲说:“你公司里究竟养了一批什么人?”
他疑惑地看了坐在对面那个如天神般威严的男人,拿起那份文件看起来,上面是被他开除的安妮、王娜娜和冯熙婷在一起聊天的照片,几个人面色沉重一看就是在策划什么阴谋的模样,可是单单这几张照片并不足以证明是她们陷害的夏若珺。
彭淳继续翻看下去,后面满满都是张华茂的消息。
华茂地产的老总张华茂被人曝出包、养大学生的丑陋之事,张华茂以前在D市作恶多端,也被网友人肉搜索出来。
《华茂地产总裁非法集资》的标题在多家财经报纸上登报,华茂地产的多位高管牵扯其中,华茂地产股票大跌,面临被收购的危险;法律杂志上也已经刊登了张华茂挪用公款用在令人发指的途径上,文章最下面还有如今在法律界混得风生水起的金牌律师赵毅文的评论……以他儿子的名义开的酒吧,最近频繁被国际品酒师光顾,被证实出这家类似销金窟的酒吧大多数都是假酒,也面临被查处的危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张华茂这次势必是身败名裂,还很有可能家破人亡。
最后两页是张华茂今早被逮捕归案的照片,那个六十多岁老头儿的满脸油光完全被灰头土脸代替。
彭淳今天刚回到滨城,竟然不知道华茂地产已经翻天覆地了,夏若珺是昨天险些出意外,今早林圣哲便把这些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给他看。
他亲自来,羞辱的意思更加明显。
彭淳暗暗咬牙,自己只会悲悯伤秋,伤心夏若珺险些遭遇那种变态的事情,而林圣哲已经着手处理了相关的人,他拿着文件的手握成了拳,抬眼看着林圣哲,四目相对时,他看到了林圣哲眼中的轻蔑。
整个人的心顿时陷入冰窖中。
林圣哲没说话,一旁的卢鸿用他公式化的声音说:“想必彭总也懂家贼难防的道理,你开除了安妮之后,又有王娜娜接踵而至,这次你开除了王娜娜,彭总是否能确定不会再有下一个人花尽心思做对夏小姐不利的事?”
彭淳的眼神黯淡下来,不敢再与林圣哲直视,他低头看着张华茂狼狈的模样,心底发怵。
林圣哲是有多少手段他并不知道,但是他对夏若珺的心这下子彭淳终于看清了,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他若是真要把夏若珺从自己身边夺走,彭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抵挡得住。
他也不确定,以夏若珺平常那般护着林圣哲的行为举止来看,是否也能抵挡得住林圣哲的攻势?
彭淳抬眼,把目光又定在林圣哲的脸上,问道:“林总这次来,只是为了给我看这些。”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不屑一顾的淡漠,他幼稚地以为这样就能帮自己找回一些气场,找回一些自信,让自己能够有理由欺骗自己——你看,林圣哲也不过如此,这些事情他其实也能做到。
可他话音刚落,便发现林圣哲嘴角扯出一个失望的笑容,彭淳瞪大双眸,懊恼无论自己做什么好像都无法超过他一样。
林圣哲嗓音冷冽:“张华茂的罪行已经坐实,以经济诈骗犯来定位他也无不可,这就要看法官最后判下来是死罪还是无期……”
彭淳下意识抿唇,身体微倾,想要听懂他接下来的话,却看他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彭淳在这时开口:“所以彭总,多一条罪对于张华茂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可是对于别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彭淳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你想保护一个人,就要把她保护的严严实实,外人可能会对她不利,但是更怕的是她身边的人,王娜娜就是一个例子。
开除了这个王娜娜,也许下个王娜娜还会出现,自己保护不到夏若珺的时候,她真的有可能会受伤,这次必须给王娜娜一个教训,不然她真的有可能会后继有人。
彭淳再看向林圣哲的时候,眼神不再游移,坚定很多,纵使如此林圣哲的脸色也没有半丝缓和,他是来告诉他如何保护珺珺,而不是教会他如何长大的。
张华茂的事情他来解决,兰庭内部这些女人的纷乱就靠彭淳这个老板了。
林圣哲摸了摸宝石袖扣,白金包裹着黑色的宝石,简单大方却不失华贵,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他缓声道:“若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就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若珺珺在你身边还会出事,那我只能先提前对你说句抱歉了。”
这句话威胁的性质浓烈,让彭淳不由得怔愣一下,迎视他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点了点头。
林圣哲站起来,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迈出彭淳的办公室,他后颈的齿印从挺括的白衬衫的衣领中露出,时有时无,好像同样在嘲笑彭淳。
彭淳盯着那个齿印,看得呆了。
他的助理卢鸿却是不紧不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头颔首,意味深长的说:“彭总,好自为之,告辞。”
好自为之……
林圣哲最后的那句话无非是在跟他说,该对彭父妥协的时候就要妥协,不然以他现在单薄的能力根本保护不了夏若珺。
而他颈项的齿印又是怎么回事,那一看便知是女人的牙齿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彭淳不敢再想,可是林圣哲昨晚的话犹如魔音,他说:“当然是你们兰庭的好员工把她推进狼窟的事,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狼窟……
而今早夏若珺来找他的时候,跟他说——是我酒量不好,竟然会喝晕过去,不能怪别人。你看,这是新买的衣服,昨天的衣服都被我吐脏了。
既然她已经失去意识了,那她根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不是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
彭淳越想越后怕,后背立刻冒出一层冷汗,他脑袋里几乎要炸开,气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伸手把手边的咖啡打翻在地,可这一切都只能彰显着他的无能。
中午时分,雨停了,天气慢慢变得晴朗起来,灼热的阳光一如既往地热烈,可是走出室外,依然觉得凉爽。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场秋雨一场凉了。
彭淳打开窗户,有凉爽的微风迎面吹来,伴随着雨后泥土潮湿的清香,他站在窗前,眼神悠远。
他怎么能怀疑夏若珺呢,他那么爱她,得来不易,怎么能去怀疑她?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按响内线,把May喊到办公室里,然后恨恨地开口:“把这些材料寄给王娜娜,约她在下午三点在她们聚会的这个咖啡店见面。”
May走上前把文件夹拿在手里,应了声“是”才走出门外,她当然不会把原稿给王娜娜,只是影印的时候,看着里面张华茂的那些报道,心底颤颤的。
这个人就是得罪了谁,被人把家底都翻了出来……
——
宋溢在谋划注资兰庭的事,冯熙婷早就耳闻了,那天听说他去兰庭谈合同,最后没有结果,冯熙婷就知道他热脸贴上去,人家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给他半个。
她一个人在家里,半倚半躺的窝在沙发上等着宋溢回家,他却又是一夜未归。
上次她报警举报宋溢涉黄,这件事本就是乌龙,警察没有证据只能放人,这次他应该是真的去涉黄了。
凌晨两点的时候宋溢还没有回家,偌大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却冰冷得一丝温度都没有。冯熙婷有时会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用尽手段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绑在身边,这对自己来说真的是对的吗?
凌晨四点的时候,她已经睡醒了一觉,脖子窝在沙发上痛得几乎快断了,她只穿了一身薄薄的丝质睡衣,无人担心她晚间会不会冷,醒来的时候冻得打了一个喷嚏。
其实那个模特和夏若珺哪里像了?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眼睛里总是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在装可怜,这种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凌晨四点半,整栋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忍不住给宋溢打了电话过去,可是听到的只有冰冷而机械的女声跟她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上次她给夏若珺发信息,告诉她宋溢和自己在一起的地址,她来捉奸,这次怕是要自己去了。
白色昂贵的茶几上摆放着水果,旁边放着小巧而精致的水果刀,冯熙婷看着那银光闪烁的锋利的刀片,揣在口袋里,开车奔向那个小模特的住处。
她早就派人查清那个模特的栖身之所,是宋溢送的一个小公寓,冯熙婷知道他夜不归宿的时候就是在那里。
她猛然踩住刹车,因为惯性,那力道大得让安全带把她勒得极痛,然后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椅背上,清风徐徐的夜间,她出了一身的汗。
她下了车,忽然不敢上去,她想起夏若珺,想着当时夏若珺敲门的时候是否跟她同样的心情?
她在冷风中吹了好久,打了两个喷嚏然后钻进车里给宋溢又打了一个电话,仍旧是关机的提示音,她启动车子,调头回家了。
她不敢,她没有夏若珺那么大的勇气,看不到还能保留一个幻想给自己,自欺欺人的说——也许他在工作吧。
冯熙婷没有回家,把车开到创为资本写字楼的楼下,坐了一夜,天空从黑暗到露出一丝鱼肚白,再到彻底明亮起来,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入口处,干涩的让她觉得再看下去眼睛都会从眼眶里掉下来。
早上八点半,宋溢的车子徐徐驶进写字楼的地下车库,冯熙婷这才从车里走出来,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进创为资本的写字楼里,她按下电梯,果然从电梯里看到从负一层坐上来的宋溢,然后她跟梦游一般走了进去。
宋溢看到了她,面无表情看着她憔悴的脸和眼底浓浓的青色,没说话,也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便移开,他扭头的时候,锁骨处的衣服微微起伏,冯熙婷眼尖地看到他锁骨处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