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恐惧感更接近于死亡,就好像对方是“Another”,而她却是将要遭受灾厄袭击的人一样忐忑不安。特别是夏魁叫她再靠近点附耳交谈的时候,三神怜子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上……一股力量在驱赶她的脚赶紧离开,另一股力量正在把她推向深渊。
“呐,你知道吗?”夏魁用只有附近两三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特卫队在调查‘0号馆’时发现了个秘密,他们在一卷录音带的留言中找到了终止灾厄的方法。”
夏魁的话勾起了兴趣三神怜子的兴趣。
将她推向深渊的力量获得了优势,使得她鬼使神差的俯下前身,悄声问道:“是,是什么?”
这时候的她似乎察觉到了这个中国学生的异样,在泛着诡异微笑的暗夜男爵面具后面,隐藏着的恐怕是得意的奸笑。
(中招了……)意识到这点的怜子告诉自己要赶快抽身,否则她将在几分钟后会对自己的犹豫感到后悔,可这里却一股说不出的无形力量把她钉在了这里。
她——想知道真相,那模模糊糊,隐隐在她脑中浮现的真相,所以无法将身子挪移开。
“啊,你想知道啊,不过你得再靠近点,而且还得保证不告诉别人。”她的学生用告诉秘密的口吻跟她说道。
怜子的内心在挣扎,她对此事犹豫难决,但经历简短的斗争之后最终还是选择附耳倾听。
“中断诅咒的方法其实就是抹除连接死亡世界的门,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杀死‘多余的人’……”冰冷的面具就贴在她耳边。
(杀人?)怜子为学生的想法感到恐惧。
(不过,或许……多余的人不能称之为人,但是……)怜子的思想逐渐混乱,按理来说‘多余的人’必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可是一考虑到它能思考、会痛、为死亡而恐惧、为活着而开心,就不能不把它当成人来看待。
然而‘多余的人’并非好人,以害死这么多学生的情况来看,它已经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了,对它怜悯就是对年轻学生们的残忍。
(所以要……杀死它!)怜子目光锐利的盯着夏魁。可就在这时,对方说出了令她退缩的事实——
“而你,就是‘多余的人——Another’!”
“不可能。”怜子猛抬起前身,大叫出声来向后退,差点撞到后方盛放绘画素材的桌子才停下脚步。她的表情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木讷、茫然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因为我是多余的人,因为我知道我是多余的人,我害怕被杀死……所以刚想杀了他?)怜子为自己的所思所想感到害怕。
“智囊团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那帮家伙即使用钱也请不来,而我有幸用钱打通了层层关系,并将这里的情况反应给他们引起他们的兴趣。他们只用远程视频了解了些许信息,又遣特卫队收集一下证据就得出了结果。”夏魁故意撇过头,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榊原恒一,然后向三神怜子问道:“你想让我在这里宣布他们的推理过程吗?”
他用平常说话的声音提问,只能引起周围几个同学的注意,不过这足以令他逼迫怜子做出选择。学生们心不在焉的画画,一直关注怜子和“委员长”的谈话,见到夏魁瞄向恒一的动作后便开始怀疑恒一是多余的人。而委员长正为保护恒一而跟恒一的半监护人——怜子老师商量温和的对策呢。
但知道事实真相的三神怜子,在无形的压力下最终只能向夏魁妥协,再次附耳给这个来自中国的恶魔少年。
“你说。”怜子强装坚定地命令道。
“唉~你多少也该察觉到了吧……”夏魁看她一副决然,稍微叹了口,将推理娓娓道来,“夜见北中根本没有副班主任的职位,缺桌椅的也不是教室而是办公室,一直以来调查的资料误导了我们。不过丹丹收集的资料并没有错,只是‘Another’出现在学生的惯性影响了我们的思维,让我们忽略了老师也是三班的一份子。”
(老师也是三班的一份子!)怜子按着夏魁的思路去想:一直以来都被误认为只有学生……
“要不是被‘叙述式小说技法’所骗,我大概早就怀疑到你头上了,毕竟你家那只聒噪的八哥早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啊。”夏魁观察怜子的脸色,觉得并没有到崩溃的边缘,继续说道:“八哥的名字确实是怜酱没错,‘早上好,怜酱’应该是三神奶奶买回它之后常说的话了,可是为什么要给一只鸟起和你相似的名字呢?”
夏魁抛出个问题让怜子自己思考,宠物名和人名一样不是会被弄混吗?既然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理应避免同名的称呼才是上上之选,可八哥的名字的确被三神家的老奶奶成为怜酱。这种违和感一直困扰这夏魁,但思维的惯性和局限,却令他忽略了怜子这个真正的亡者。
“你应该有问过吧?不过因为三神奶奶记忆被修正的关系,你得到的大抵是‘撒~不记得了,怜酱就叫连怜酱啊。’的答案吧?毕竟是一年前买的八哥,以老人不怎么灵光的记性,就算记不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夏魁对怜子持续诱导道:“可是啊,那只八哥记性却出奇的好,像录音机一样重复日常谈话——‘精神……精神,打起精神来啊。’还记得吗?”
为什么要打起精神呢?那是三神爷爷对三神奶奶,亦或是三神奶奶对三神爷爷说的话吧。‘怜酱’经常重复的句子,实际上是两位老人在你死后平常经常的一些对话——精神受到打击的爷爷经常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而奶奶就安慰他‘振作起来、振作起来!!’所以久而久之‘怜酱’就记住了这些话,并且不断重复说给我们听。”
三神怜子总算明白先前的恐惧到底从何而来了。眼前这个冷酷的中国学生打乱了她的生活,抖露出所有隐藏在未知面里的东西——这个学生对她的生命构成了威胁,并且让她知道自己对自己心爱的学生的生命够成了威胁。
她便是为此恐惧,并想要拔腿而逃。
但她这次没有得逞,眼前的中国学生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双手朝她脖子环抱起来,就像是孩子与母亲亲昵的动作,可实际上却是将她束缚在了这里。暂且不管班上的学生怎么看吧,反正不会有人认为她被人限制,当然也不会有人对她实施解救。
他们只会把好奇的目光投过来而已。
“你不想让学生知道你是‘Another’吧?你有担心过学生的生命安全吧?你想逃避现实让诅咒主宰三班?”冰冷的面具悄悄地传递着问话声。
面对中国人的问题,她不想听,也不想想,只是不断摇头,猛地摇头……
“你知道我的智囊团吗?他们是一个由智多星组成的团队,并且对解决问题有很浓厚的兴趣。”夏魁的话令她感到崩溃,“想想看,你被杀人魔了一刀掉到水里,泡了好几天发胀了才被捞上来,蛆虫在棺材里清理你的皮肉……但是你却站在我面前,你的脖子被我抱着,你不是幻觉而是真真正正的实体。”
(——你,就是奇迹。)他的话让怜子在崩溃之后却重新孕育了希望。
(你想自愿协助还是被迫协助都无所谓……)她知道这是霸权、是勒索,但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回忆一下因你而死的学生,想想你的侄子榊原恒一,考虑一下你年迈的父母……
(——你,不想害死他们吧?)恶魔少年的话字字珠心,怜子真心不想连累他们。
可她依然无法立即作出答复,只能用身体微微呆滞的点了头,等对方用双手察觉到她的答复之后,最终才松开手放任她离开。怜子在逃似的离开夏魁座位时,再次看到了他桌面上放置的画作。
它……依然是一团糟糕的乱麻。
窗外的大雨也纷乱不堪,一下子吹打着东面的窗,一下子拍打起西面的墙。呼呼的风声从窗口的缝隙穿过,演变成了持续吹奏的呜鸣声,靠窗的画纸因此颤抖不已。
日本早课比中国的晚,下午放学则比中国早,与之相对的则是缩短了午休的时间。学生们一天只用经历一次上下学,较之中国学生节省了来回往返的时间,所以午餐他们一般都是在学校吃,并且在吃完之后很快就得回到教室上课。
此时外面下着豆大的雨点,【0号馆】距离食堂又有很长一段距离,小卖铺也是如此,只有少数人带了便当,不过便当也是放在稍有一段距离的【2号馆】里。暴风雨的雨势连雨伞都遮挡不住,蛔虫在学生的肚子中躁动不安,正在大家烦恼该如何解决温饱时,有人出了让保镖代领午餐的建议。
“……让他们去嘛,反正是我们用钱请来的。”
“不行,保镖的工作是保护安全,请不要随意调用。”在解决温饱问题的方法上,委员会与学生起了冲突。
“没关系的,雨快停了,我们走吧。”那位一直不吱声的委员长看向窗口,似乎若有所感的突然站起来说道。
窗外的雨风雨依然吓人。
……这样子还说快停了吗?
事实是,当委员长走到教室门口时,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转弱了,大概在不到三秒的时间里,暴风雨从有缩减成了无,窗外的阳光驱散了乌云,就算站把头伸出窗外眺望也看不到一片乌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