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招生计划在当晚就得到了执行。不过当时发放传单的时间是晚上,收到信息的人群仅限于一些不夜族,直到第二天白天才算正式招生。尽管宣传单上的实验看起来很危险,可50美元/天的补贴仍让失业者趋之若鹜。
流浪汉、负债者、学生、灵异爱好者……数不尽身份的人群争相报名。拥有美好未来的学生之流肯定被排除在外,无法意识到夜见山危险的灵异爱好者也被排除,只有不畏死亡、走投无路、在世界上找不到生存意义的人才会被录取。
招募的数远非十数次航班所能搭载。
从录取点坐车到各国机场,再从机场飞到日本机场,又转乘巴士来到夜见山镇。期间通行手续和入学手续只繁杂绝不是两三天能完成的工作,所以智囊团在星期六晚上就开始进行紧急联系。
星期天,正式大量招募实验被试。
星期一,通过详细讲解,恐吓和“真实模拟测试”吓退大部分人。
五月二十六日星期二,在保镖的严密保护中,前两天并未发生事故。
只是阴沉的天气另人觉得厌烦。
那是从昨天晚上就淅淅沥沥下着的梅雨,不像居宅那样进行防潮工作的学校,墙壁在一夜间冒出了许多细腻的水珠。再加上夜见北中没有实行“拖鞋制”,除体育馆以外的校舍里,依旧可以穿着自己的鞋子进进出出,因此,在这样的雨天,走廊里和教室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鞋印。
这种不用换鞋的规定在附近的中学里是极少有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学生考试的心情。
星期一连续考了三门科目,因此没有空闲时间举行对策会班会。所幸今天只有两门科目,对策委员会在遭遇“五角大楼应急机制”失败之后,急需要在考试结束时做出检讨和宣布补救措施。
今天第二门考试科目,也就是最后一科的国语考试,监考老师是作为班主任的久保寺老师。尽管三班在很大程度上享受自治权,但唯独实力测试必须接受管制,这也是委员长与校长所商定的内容。
在久保寺发放过考试卷并作出了开始考试的指示后,教室便传出了自动铅笔书写的沙沙声。学生为了不影响班级考试,就连喉咙痒也会谨慎的干咳。虽然处于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学校,但考试中的气氛在哪里都是类似的东西。
考试无疑是公平的考试,可常常会出现些不公平的人。当然,这里说的并非是作弊者,在名师讲解下的三班不需要做这种卑鄙的事情。那些“不公平的人”往往被成为优等生或特优生,他们总是在考试开始大约三十分钟出现,这时候总能看到从座位上起身走出教室的学生。
比如从外国来做友好交流的交换生,他们就是数一数二的特优生。
比如前段时间被孤立起来的见崎鸣,她是三年三班的优等生之一。
比如从东京来的转校生榊原恒一……
(啊啊,鸣出去了呢……又早早地做完试卷退场了吗,我也趁现在跟出去吧。)虽然多少有点犹豫,但最后恒一还是将答题纸平摊在书桌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他沉默着向教室外走去时——
“已经做完了吗,榊原君”久保寺老师叫住了他。
恒一确实做完了,而且还做得非常棒。他隐藏自己想要追着见崎鸣出去的意图,小心回答道:“是,所以……”
“时间还很充裕,再检查一下答案不是比较好吗”
“不,不用了。”恒一不可以说是傲气却底气十足的回答,着实令正在奋笔疾书的同班同学倍感吃味。感受着教室各处低低响起的叽叽喳喳声,他只好硬着头皮在久保寺面前表现得更有信心,说道:“因为我有自信——可以出去的吧。”
恒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瞄向刚才鸣开关过的门。久保寺老师一瞬间无话可说,马上将目光下移,“当然可以,虽然可以自由退场,但是要安静地等着不能回去,因为考试后还属于上学时间。”
久保寺为这些天才中学生感到无奈。原本与见崎鸣争夺第一第二位置的风见智彦,在跟他们相比之下逐渐沦为了次等品。
(风见君……再不赶快交卷就落后了啊。)久保寺瞄了眼第一排第二列桌子,隐约看见风见正在写最后的作文。
(国语,居然输给外国人了呢……)久保寺心有戚戚。
接着又想到了令人头疼的学生连续死亡事件,连三班的班主任权利都被夺走,三班实在没有什么能令他开心的东西。
送走一个提前离开考场的学生后不久,久保寺听到了从的楼梯跑上来的声音。那是和考试校舍极不相称的相当慌忙的脚步声。
(哪个学生在考场走廊胡闹!)久保寺气恼的推开门口张望,一眼便看到了穿深青色运动衫的身影。那是负责教体育的宫本老师。
(该不会又出什么事吧?)久保寺心里一突,生出不好的预感。
“久保寺老师,劳驾……”来人看到伸出他的脸立刻喘着气叫道。
“什、什么事?!”监考国语的久保寺老师,带着惶恐的神情走出教室。
“事实上……”体育老师说道,肩膀由于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他勉强挤出的声音传到恒一与鸣搭讪的地方——“刚刚,有联络进来……”
体育老师的声调随着叙述下沉,久保寺的脸也随着他所说的话“下沉”,露出一副说不出话的僵硬表情,
“知道了。”听完传话的久保寺老实地这样答道。他神情没落的回到了教室,略微踌躇了一下走向第一排第三列樱木尤佳里的坐席。
“你母亲——三枝子和姨妈发生了车祸,现在在夜见山医院接受抢救,听说活过来的机会不大……”他与其说是小声,不如说是虚弱的向尤佳里转达了消息。
这是不惜打断学生考试也要向学生转达的通知。其重要性毫无疑问,简单的翻译过来便是【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吧】——这么令人绝望的语句。
这时——
轰隆!
【T号馆】传来了惊人的爆炸声。
不知是燃气还是电器产生的爆炸,将料理室的一面墙完全炸塌下来,破损的地方冒出滚滚黑烟。一部分保镖聚集到窗口查看情况,而学生们也跑到了廊道边的窗口,这迫使剩余的保镖们也跟着挤了出来。
慌忙中他们没有注意到行事匆匆的尤佳里。更糟糕的是,在她拼命基础人群的时候,负责保护她的专属保镖们被卡在了人群堆里。
尤佳里样子无比慌张,右手拎起自己的包,从放在教室前方的伞架里勉强抽出了自己的伞,那是把米黄色的长柄伞。然后,她的脚不听使唤似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刚开始,她走向的是东楼梯,那里的监考老师似乎比久保寺监管能力还要弱,猛然冲出的学生一下子堵塞了楼道。所以下一个瞬间她迅速转身往跑,顺着走廊朝着相反方向跑去,不久后就从专属保镖的视野里消失了。
她走校舍另外一侧的西楼梯下了楼……
——这是……!
夏魁若有所感,脸色变得苍白。坐在护命肩上关注【T号馆】爆炸事件的他,猛然目光转向西侧楼梯——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大概在一秒或半秒不到的时间里,一副猎奇的画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西侧楼梯湿漉漉的混凝土楼梯下面——在二楼与一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有一把伞撑开着。那是把米黄色的长柄伞,就是刚才眼角瞄到的那把。像是要覆盖在它上面一样,尤佳里正好俯倒在伞上。她的头部和撑开的伞的中央重合在一起。双脚倒在离地面只剩两三阶的楼梯上,左右两手分别向着斜前方伸出,包掉在楼梯平台的一角。
——如果真是这样就来不及救援了……
受梅雨而变得湿滑的地面;不是可以伸缩的短柄伞而是长柄伞;因家里出事而惊慌失措的尤佳里。
慌忙跑出教室的她在此刻无比后悔。
她在由二楼通向一楼的这段楼梯中间滑了一跤,手中的伞顺着惯性被扔到了前方,眼看伞落在楼梯平台上时受到冲击自动打开。伞前端的金属部件正好冲着自己的方向。然后——
她瞪大了眼睛,细长的伞尖在她瞳孔中急速放大,狠狠地摔下去的她无法阻止这股势头。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要死……)
完全失衡、双脚离地的她,努力扭转自己的身体,双手努力想要抓住旁边的栏杆,可它们却在眼角的视野中变得越来越遥远。
(不!!!)
(好痛……)伞尖刺入了她的眼球,刺穿了圆滚的晶状体。直接与大脑连接的神经,处理人类总信息量来源60%的研究神经,在这一刻被挤开、压破、窜烂。
“好痛啊!!!!”她哭叫道。
“不要动尤佳里!痛也不许动!刺到脑子里就麻烦了!”她身后传来了急切的喘息。
(明明只用一瞬间就能完成的死亡,居然还能在临死前哭着喊着叫痛……)尤佳里察觉到了揽在她胸口的手臂,那并非健壮的手臂遏制了她向前扑的动作。她睁开尚且完好的另一只眼见,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伞面,隐约能透过它看到直立的伞柄。
以地板和眼球为支点而立起来的伞柄!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境况让她一动也不敢动,尤佳里的整个身子像死尸一样僵直。
——来不及救援了……才怪!
相信莫名其妙的直觉从三楼跳下来的夏魁,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一只手搂着尤佳里,另一只手稳稳的抓着附近竖直的金属栏杆。
只是楼梯栏杆有点松动感觉,使他不敢发力拉起尤佳里,当然也无法令尤佳里立刻摆脱险境。
迟疑间,栏杆变得更松了……
“尤佳里,同学,快把雨伞移开,快用手把它放倒——”尤佳里听到了彷如来自遥远国度的呼唤声。
她僵硬的身子开始颤抖着,两只手战战兢兢地盖在伞面,想要改变它的方向。眼球传来的剧痛阻止不了她求生的欲望,但是伞尖已经镶嵌到了眼窝里面,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让雨伞转向另一侧……
吱呀!
栏杆因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而弯曲。夏魁的手陷入了栏杆的凹陷处,而与楼梯相连的部分在此时赫然被他拔出了水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