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栏杆之所以会产生凹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归咎于握着它的夏魁。在感受到栏杆下端即将松脱时,他使出了孤注一掷的力气,硬是在栏杆脱落前把尤佳里抱了回来。
同时,脱了的那根金属栏杆,依照夏魁使力的方向飞脱出去,结结实实的砸到了一楼的地面。
——安全了……
夏魁一屁股坐在楼梯间,将尤佳里紧紧抱在怀里。
“呜呜~~哇——”尤佳里在他怀里使命的哭叫道。
她左边眼睛流着的是血,右边眼睛流着的是泪。两种性质迥异的液体从两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夏魁手臂上……不知是温暖而粘稠的液体,还是险象环生的境况,令此刻的夏魁感到十分难受。
——我这委员长当得还真不称职啊……
尤佳里难以遏制的哭泣引来了附近的学生,不过最先赶到现场的还是两人的专属保镖。在保镖的帮助和医师的建议下,尤佳里很快被送往了夜见山医院。
这天下午,夏魁接到了三个事故报告,最早发生的一起事故被判定与诅咒有关,这起事故伤者是与尤佳里的血亲。
她的姨妈驾驶汽车沿着夜见山川堤防建设的双车道公路上行驶时,毫无刹车痕迹地撞上了路旁的行道树,事故原因不明。当时她的母亲三枝子正坐在副驾驶座上,事故车辆破损得很严重。送至医院后两个人都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尤佳里母亲的情况最是不容乐观。
幸好三班准军事组织请来的那个怪医出手帮助,终于在晚上的时候让她脱离了危险。尽管三枝子和尤佳里的姨妈勉强保住了一命,但医师保守估计她们得持续昏迷了一星期以上。而遭遇了不可思议般不幸的樱木由加利本人,在眼球被刺破之后与她们住进了同一所医院。
幸运的是【T号馆爆炸事件】中无人受伤,智囊团推测这是灾厄为引开保镖注意力而故意放的空枪。他们在建议让保镖提高警惕的同时,也开始注意到了夏魁莫名其妙的预知。
当天,班会因接连不断的意外事故给取消了。毕竟对策会为了尤佳里的事变得心不在焉,就连主事的委员长也缺席去了医院……
“目前,眼睛是补不回来了,未免发炎我们已经征求意见将眼睛挖掉,生命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精神则需要慢慢恢复才行。”年过半百的医生用平缓的声音对夏魁说道:“只要她愿意,明天随时都可以出院,不过还是不要做剧烈运动的好。”
——运动的话眼睛大概会很疼吧。
站在尤佳里的立场上思考,夏魁感受到了左眼的空虚,这是他臆想出来的莫名感觉。如今的尤佳里躺在病床上,左眼早已被医生掏空,戴着一个跟见崎鸣类似的眼罩。另一只眼睛若不善加保护,她往后的生活就得像现在的天空一样漆黑一片了。
——两只眼睛都完好的人是不会这么想的吧……
——因为少了一件东西,另一件才显得珍贵吗?
“——是。”
躺在床上的尤佳里对医生的劝告进行了回应,就好像她真的打算明天就出院,为出去走动而跟医生做出承诺一样。
“只要不做剧烈运动,正常地去学校的话是不会有问题的。”就算医生信誓旦旦的保证了,夏魁也还是无法消除心里的不安。
——因为她差点遇险,所以才会注意到了自己的心意……
床上受伤的尤佳里让夏魁感到忧郁和纠结。身为男生的他在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女生的告白,这个大胆的女生名叫赤泽泉美,于是被告白的他在“并不讨厌”的前提下与泉美交往了。两人确实可能渐渐产生了爱,但这种感觉没有想象中的强烈。
——如果泉美受伤的话,我会像现在这样难受吗?
……心房莫名的疼痛,胸口郁郁的窒闷。
“激烈运动仍是禁止的哟,在接下来一个月里记得来复诊。”
“——是”
“以防万一,你还是住院观察一周再走吧,你母亲和姨妈都在医院里。”
“不,不用了,学校还有很多事,而且看着受伤的她们……”
——看着真正喜欢的人受伤并不少好受。
“是嘛,但麻药过后会有些痛哦,不过看在他给你安排了私人医师的份上……嘛,就这样吧。”医生点着头走出病室。在这大半夜留在病室外的,只有四个保镖和一个专属医师,作为职业保镖的他们自然不会影响雇主的私生活。
因此病室里也就只剩下夏魁和尤佳里两人。
“那个,尤佳里,对不起……”夏魁不知道从何说起。
“为什么道歉?”
——为什么呢?
只是觉得说出来会舒服些吧。明明掌管了这么大的权利,担任了委员长的职位……在与一个人恋爱的时候还为另一个人感到痛楚,这种心情大概就是“不忠”吧。
——喜欢你却……
“没能保护好你。”
“嗯啊?”尤佳里敏锐的察觉到什么,脸色微微泛红起来。
“我说,我身为委员长却没能保护好你,不管是骂还是惩罚,请尽情在我身上宣泄吧!”夏魁在床边一本正经的鞠躬到。
“笨,笨蛋!”
“心领,请继续骂!”
“大笨蛋!”
“再严厉点!”
“……”尤佳里鼓起勇气,抓住他近在咫尺的衣领,将他拉低下头,一口气说道:“笨蛋笨蛋大笨蛋!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没有你安排的医生,我妈妈和阿姨根本救不回来;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就死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是我。
(你是我……)
“——喜欢的人啊!”*2被拉下来的夏魁本以为会挨两巴掌,却没想到对方跟自己在同一时间,说出了隐藏在内心中不敢说出的话。
两人四目相对。
尤佳里抬头看着夏魁,眼睛里灌满了幸福的泪花,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经历这次意外事故后害怕就这样平白死去,所以她勇敢的把堆积的思绪传递给了夏魁。戴面具的中国人大概也是出于类似的理由,因为害怕喜爱的人突然离去,从而说出了不可挽回的话。
“——对不起。”*2
(泉美是我的闺蜜……我却在这里做什么啊!)
——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就草率做出了选择。
5月26日星期二,夜见山今天也是……安然度过了一个无人死亡的夜晚。
一夜无话,次日早上,考完试的学生走出家门,昨天夜见北中又发生了可供谈资的世事件。
“慎太,今天起得好早啊,居然不需要我来叫醒。”
“啊啊,因为我突然很想见到你啊。”
“突、突然跟我说这种话!”
“裕子,你脸红什么啊?”
“咦?”
“你知道关于昨天学校大骚动的事吗?我发现我开始关心身边的时事政治了,昨天一晚都睡不着觉,一早起来就想到你啦。”
“哦,这样啊,混蛋,吓我一跳……你说的是哪件事呢?”
“在C号馆的楼梯上滑了一跤,伤势恶化什么的……”
“那个啊,不是,那可不对呐。”
“错了?哪里错了。”
“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被扔出的伞尖刺穿了眼睛,差一点从眼窝扎到脑子里。”
“诶?被谁救下来了吗。”
“出事的是三年三班的班长,把她从阎王手里拉回来的是那个委员长,出手可帅气了呢。”
“诶诶,真的?”
“怎么一说到他你就来劲,都说他已经名草有主啦,而且我说的是刚猛的帅气哦。他从三楼扶梯的间隙间一跃而下,踩着一楼到二楼间的栏杆扶手缓冲,在骑马般高速移动中揽住班长,另一只手猛然抓住竖直的金属杆……”
“喂喂,你没在场吧。”
“事情就是这样的啊,不信你去西侧的楼梯看看,整个栏杆都被拉断了,那个委员长也因为脱臼入院啦。”
“真惨啊,听说在昨天那班长的母亲也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呢。”
“啊啊嗯,你连这个都知道啊,不过她母亲没有死哦,委员长请来许多医生你是看到过的吧?在里面有‘见死才救’的怪医,所以她母亲被救回来了。”
“T号馆的料理室也发生了爆炸,呐呐,这果然是,喏,之前说的“诅咒”在作祟吧。”
“慎太你信了吗?”
“不容我信不信呢,三班这样大张旗鼓,最近好像还透露说有什么计划。”
“我也略微听到一点,三班的人说是“扩招生计划”吧,因为没有正式开会,所以详情是怎样他们也不知道,但是我爸爸他们的确开始忙活了,就仅仅因为三班的一个计划……”
“牵扯到市政府和公务员吗?”
“照情况看的确是这样!”
“那个委员长可真厉害呐,要是我们当初投资一笔就好了,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里……和……这里——脑袋和嘴巴,我想智囊团可能已经开始考虑把他带入那个圈子了吧,而且在没有建立三班特殊保护组织前,委员长自己一个人就做了很多事呢。不过他的嘴巴实在太‘厉害’了,所以无意中总会说些得罪人的话……应该说是舌头毒辣吧。”
“是吗?”
“说真的连家人都很危险呢,尤其是直系亲属,与其相比远亲就安全得多。”
“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不管别人信不信,实际上,确实有人死了……”
“从二十六年前至今,三班到底死了多少人呢?”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我想果然还是不要靠近那个班的好。”
“唔嗯,果然?”
“万一,被牵扯进去的话就糟糕了——总觉得,现在在这儿和你说这些话,也有可能真的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怎么办?万一……”
“不要啊,那就别说啦。”
“不是你挑起的话题吗?那就等到毕业后再说吧,嗯,如果毕业后我们还能在一起的话……”
邻家的青梅竹马一路聊着闲话,踏上了通向夜见北中的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