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什么?”L用带着黑眼圈的死眼始终盯紧了夏魁,仿佛要一丝不漏地捕捉他的心思,问道:“你害怕回忆到自己的往生?还是担心失去现在的生活?”
“——如果我说都不是呢?”夏魁移开了视线,看似在逃避,却异常平静地说道:“——我是害怕与神敌对啊。”
就脱离人类常识的夜见山而言,灵媒和诅咒都已经得到证实,已经死掉的人也能复活回来像生前一样给学生上课……虽不能以此为论据推导出神明存在与否,但也无法让人直接反驳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现在的你和这个受诅咒的班级很相似。所以……逃避是不行的,说不定到最后你只是个有预知能力的灵能者呢?如果得到这样的结果反而能让你轻松不是吗?”L想极力解开处于眼前这个人身上的谜团。
夜见山镇对这些只承认“真理”的侦探们来说实在太有挑战性了,亦或说是有趣?这个镇子在将唯物主义彻底击溃的同时,也颠覆了存在于侦探脑子里的常识。假若不能探寻到合理的科学解释,亦或不能探寻到新的理论适应新的常识,侦探们便会有种茶不思饭不想的违和感。
遇到杀人事件毫无头绪时,指着一处空地大喊“凶手就是你”——或许将会成为侦探在今后的侦案方式。
“啊啊,那你先找以利亚他们催眠啊,成功了再找我做实验吧……”侦探们的想法夏魁不言自明,说起来他自己也是无神论者,遇到不清楚的事情必然想要追究到底——只有是这里有一个问题,研究对象仅限于别人。
“他们当然也在调查范围之内,罗曼·拉法兰的身体状况异于常人,从各方面来看都突破了人类的限制……而且‘大样本’让我得到了这样这样的数据——‘交换生’遭受灾厄的几率是‘扩招生’和‘原班生’十倍,拉法兰遭遇灾厄的几率是‘交换生’的十倍。”死鱼眼将被狂风堆积起来的睡莲,一株一株的推回原位,嘴里念着极为精确的数字对夏魁问道:“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十倍?!……”夏魁毫不怀疑侦探的话,就在他想要进一步了解详情时,表情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就在他接过话题的一瞬间,惨象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死亡的预告……
这次的死亡者是显然是个护士,她穿着粉红和白色相称的护士装,看起来又高又瘦,大眼睛给人不安稳的印象。死亡地点大概是电梯内,这个电梯不知何故而坠落,从高层一直摔到底层。护士惊慌失措的拿着手机,最后在自由落体的惯性下,正脸以跪拜的姿势砸到了电梯底面的金属板。
眼睛、鼻子、嘴巴、牙齿……刹那间急剧压缩,脸与底面接触的地方顿时鲜血四溅,颅内大脑被摔成了豆腐花从耳朵溢出,还算清秀的小脸被压成了鲜红的平底锅。
——糟糕,丹丹不在……
“L君!”夏魁情急的冲对面喊道。
“什么?”
L当然无法得知眼前这个普通的初中生少年在前一刻所看到的悲惨一幕,那是远超普通中学生所能承受的血腥场面。
“护士、短发、褐色、夜见山医院、三班血亲——把你联想到的名字告诉我!”夏魁急切的心情溢于言表。
他并非没看过学生和直系亲属的名单,只是不知因何原因,一时想不起那个护士的名字,似乎她死前的情绪都渗入到了他的思考里。
“符合以上条件的只有水野早苗,这是直系血亲,不过旁系血亲是护士的倒有很多。”
——水野猛……水野早苗。对,就是她!
“电话号码!”非常直接的询问,或者说是——勒令。
用这样的语气问话,必是对死鱼眼少年抱有极大的信任,相信他记得那位护士的电话号码。这些名侦探侦探仅仅在资料上瞥一眼就能记录下所有的事情,甚至还能推理出比资料多出好几倍的辛秘。
“539******”侦探在夏魁的问话中意识到了什么,毫不犹豫的吐出一连串数字。
夏魁在问话的同时就掏出了手机,在L说出数字的瞬间输入了号码。当L说完最后一个数字时,他也将大拇指按在了拨号键上。
嘟……嘟……一串忙音之后——“Sorry!Pleaseholdon,thesubscriberyoudialedisbusynow.”
“我咧个圈!”夏魁连砸电话的功夫都没有,咒骂一声便朝刚才看到水野猛的地方。
随行的护命和另一个保镖,以及蹲在水池另一边的L,一行人赶紧追着他跑去。在夏魁思维之中,猛是早苗的弟弟,现在最有可能给早苗打电话的,很可能是这个自以为将要遭受灾厄的黑大壮。事实正如他所料的那样,水野猛正在跟姐姐做最后的遗言,不过前提被猛弄反了——
“咦,小猛?现在是学校午休吧,这么快就想姐姐啦?”
从电话里听到姐姐声音,水野猛心中又增添了几分不安,那种恐惧感来自他心里,所以他越发坚信自己很可能会死。
“不是的,姐姐,我跟你打电话,希望你能帮我转告给爸妈,以前调皮惹事是我错了,我爱你们……”
“怎么突然说这些?”早苗很疑惑。
“没……说不定,我能逃过这劫。”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跟姐姐打了电话,但越是感觉临近死亡的时候,他越是产生了侥幸心理,这种侥幸存活的感觉被他放大。
“这样啊,不想说就不说吧,跟你说啊,我这边也是难逃一劫呢……”早苗在的话让猛心里一突,不禁担心诅咒是不是被转移到了姐姐身上,要是这样他宁可自己去死。幸好他姐姐所说的难逃一劫跟他所想的并非同一件事,“突然有人请假,今天接到命令要上班……这工作真是糟透了,尤其是像我这样的新人。”
“嗯嗯……”猛用从未有过的顺从语气答道。他是如此希望以后也能对父母百依百顺。
“为了接你的电话,我从百忙之中逃出来,现在在病房楼的楼顶上。”水野早苗满是埋怨地发着牢骚,突然像设了陷阱一样转变语气问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不告诉我的话回去可不饶你哦!是……是你们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诅咒吗?这次的目标——”
“姐……”猛哭丧着脸向手机说道。
“别急别急,那个中国委员长不是很神通广大吗?”
“是啊。现在我身边都是保镖,医师和急救车就在旁边,明明是晴天远处也立了避雷针……但是,总有一点不安。”
“什么啊,在外面吗?快躲进屋里啊!”水野早苗稍微提高了声调。猛觉得她确实是在屋顶——至少是在屋外——尖锐的风声清楚地传到了他这边。
“屋里反而不安全,要是发生地震,保镖就算有心想帮忙也没用了。”水野猛解释道。
“连这点都考虑到了吗?既然帮你着想到这个地步,你也应该安心了吧?实在害怕的话我去学校陪你。”
“哈啊?不要啦,这样好糗的。”因为害怕而找姐姐来陪,怎么样也说不过去……“你放心好了,经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觉得安全了。”
“不害怕?不需要我来陪?你确定吗?”
“确定确定,姐,有点后悔跟你打电话了。”
“嫌我啰嗦?”
“没,没……总之……就算我不在了,你和爸妈也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啊。”水野猛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坏处。
“果然还是怕了吧……”
“我只是这么说而已,并不是害怕!”
“害怕就是害怕嘛。”早苗很迅速地说着,“你等一下我现在就过去,这边做一下交接手续就可以,就是不知道哪个护士有空闲接班,估计得打好几个电话了,不过也不会太久……”
沙沙……受到杂音影响,猛听到的声音有些嘶哑。
“干脆还是偷偷溜掉吧,反正医院这么多人也不会注意到我,看来繁忙还是有繁忙的好处,到时间我就回来打个卡就行了,所以呢,你在安心的多等一会儿,我很快就能到北中……”
“——拿过来!”一个不属于电话的声音突然在水野猛耳边响起。
水野猛满脸疑惑地看向来人,然后他迷住了,那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厌烦,就算看上亿万次也会觉得惊叹。
“拿过来!”
夏魁坚决地重复。
“但是……骑单车大概要二十分钟,打的应该会快些,不过你得帮我付车费……”
沙沙沙沙……杂音又涌了上来,切断了猛姐姐的声音。
夏魁两次问话后干脆不管不顾,像个傲娇的千金大小姐不顾他人感受,一伸手就夺过水野猛搭在耳边的手机。
“听着!我是三班的夏葵!你已经被厄运盯上!死亡形式是坠落!现在!立刻!给我远离电梯!”
这样说了。
水野猛吃惊的站在一边。委员长所说的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无数次想过自己会怎么死,早上是这样,刚才也是,但是连累到姐姐这种事情……
(不可能不存在,绝对不会——)
猛迫切的想要抢回手机,亲自告诉姐姐有危险。然而他不敢这么做,生怕这样会干扰到谈话。他只好微微靠近夏魁,将耳朵稍微靠近一点。
“……诶?”从杂音的那边,不知怎么传出了语气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声音。“喂……你说什么?”
“——怎么了?!”猛忍不住出声问道。
沙沙,嘎嘎嘎嘎嘎嘎嘎……沙。
“水野小姐?你听得到吗!?”夏魁抬高了音量。
从手机里传出的水野早苗的声音比刚才更嘶哑了,“我从楼顶上坐了电梯,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去你那里了……”
“姐姐!”
“水野小姐!”
“……但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嘎嘎嘎……杂音突然剧烈了起来,水野早苗的声音又混在里面听不到了。
(完了!是我害了姐姐!)听着隆隆的噪音,水野猛一拍大腿,绝望的蹲在地上,头窝在了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