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要知道真相她竟不说,太大胆了,桌上的养颜汤倒在地上,漂亮的牡丹花形瓷碗也打得粉碎,“说——”
“太后……”圆圆轻唤一声,泪水蓄在眼中,深吸一口气,将它锁在眼眶里:“奴婢母亲袁氏桃花乃是长宁王第一房侍妾。奴婢十一岁那年,母亲感染痨病,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不辞辛劳从桑州携奴婢回到宁州投靠父王。母亲交奴婢交托父王之日便病故,十一岁的奴婢无依无靠只好随父王回到长宁王府……”能说的也就这些了。
“还有呢?”她是想知道罗香姬是如何变成圆圆的。
“父王妻妾成群,正妻、侧妻四人,侍妾夫人七人。父王忙于军中要事,就将奴婢托与正妃照料。正妃一直嫉恨我母亲夺了父王真爱,并不能善待奴婢。虽是郡主,却倍受屈辱,稍有不慎重则用家法棒斥,轻则关入柴房思过。”上届选秀,她们姐妹那出李代桃僵,仪态才艺关一路顺畅,这些细节到底能不能说,说了又将如何。“去年春天,奴婢实在受不了府里的折磨,借与弟弟罗泰游明湖为由离家出走,不曾想竟掉明湖,醒来后便失忆了……”
“既然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进宫找秀妃,你与她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这女子的确奇怪,宁做韩家身份未的表小姐,也不做尊崇高贵的郡主。
“太后,奴婢随母亲流落民间,自幼无拘无束。深知恢复郡主身份便会自由,荣华虽然好,可与无拘无束相比,奴婢更喜欢后者。”“待奴婢恢复记忆时,长宁王所有人都以为奴婢早已身亡。既是如此,又何苦回去再受折磨。”
“你好歹也是郡主身份,长宁王正妃俞媚娘哀家认得,她会如此残忍地对待你?”太后可不是好欺骗的人,圆圆的话漏洞百出,她似有极大的隐情。
“她倒不会刁难,但一旦奴婢犯错她总站出来执行家法。”“让不识字的夫人理帐,不懂理家的夫人操办酒宴,介于奴婢的身份,正妃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们总是想方设法把这些事都推与奴婢,办好了是她们的功,办不好奴婢就代为受过。加上母亲病故,父王发誓一年不碰女人,也纪念母亲对他的一片深情。她们对奴婢就像是对仇人,父王待奴婢越好,她们便逾恨。还不许奴婢将实情告于父王知晓……”
“原来如此。”女人一旦独守空房,知道在别的女人那儿,那女人就是敌人,十几个女人围着长宁王转,可他竟然一年不近女色,只为了纪念桃花夫人。她们恨桃花夫人,可她已经病故,自然将恨转与其女的身上。“你姐姐如何?”
“姐姐自幼与母亲分开,与奴婢母女情感淡泊。她又是俞妃一手待大,在她的眼里俞妃就是自己真正的母亲。因为她是长女,加上自幼在府中长大,其他人也不敢怠慢得罪。”
同样是姐妹,其待遇竟然有天然之别。省去了父王因为疼惜自己,招来了姐姐诸多怨恨、刁难。她总是认为,是香姬抢了父王的疼爱。父王替香姬置新衣,她就在当天夜里那件漂亮的衣服剪撕成碎片。可自己呢,因为对母亲的承诺,处处忍气吞声。
“罢了,你起来吧!”太后还是有疑惑,改日问问锦春宫秀妃带来的宫女就知道了,她们自幼在长宁王长大,这其间的事自然最明白。“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吧。”
太后阻止英王与圆圆见面,在没有真相之前,不会让羲迅见她。长宁王野心极大,倘若真是另有用心,定会将罗香姬贬为宫女留在宫中。
“春花、夏叶,你们俩自幼是在长宁王府长大的吧?”
“回太后,春花是四岁入的王府,夏叶三岁就进王府了。”
她们已有十七八岁,想必清楚罗香姬的事情:“听说长宁王府一对孪生郡主?”
春花神情紧张,太后怎么知道了,该不会问起几年前李代桃僵的事吧,二郡主香姬已经失踪一年多了。堂堂郡主岂能吃苦,必是已经死了。
夏叶望着春花,都生怕提起那事,连香姬的名字都不敢听到。
太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其间定有阴谋,否则她们不会如此模样。
“说!”
夏叶推推春花,她的嘴最巧。
“回太后,当年桃花夫人的确生了对孪生郡主,可二郡主香姬周岁的时候就已经病故了。”
“大胆,竟然敢欺瞒哀家吗?”“香姬郡主去年春天在明湖失踪,你竟然说周岁就死了?”
春花、夏叶冒了一身冷汗,她什么都知道,还知道香姬郡主在明湖失踪,到底知道多少,是谁说出去的,当年她们四人都是发过毒誓,家里人还都在宁州呢,如果坦露此事,依大郡主、泰公子的为人,定不会饶了她们的家人。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夏叶连连磕头。
“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哀家。”虽是一对孪生姐妹的事,可涉及两个皇儿的安危,更与南木国江山有关,她岂能疏忽。
“回太后,确有此事。香姬郡主刁蛮任性,还喜欢胡作非为……”春花便将罗馨、香姬的事黑白倒末、颠倒。
“哼——你还想骗哀家吗?”“来人,各赏二人五十大鞭……”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夏叶扒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要她们来太后取东西,竟然是问此事,怎么办,她们一点主意都没有,此事都过去两年多,很快就要三年了,早不提,晚不提,新秀女都入宫待选突然又提起来。
“夏叶,你说,老老实实告诉哀家。”
夏叶浑身颤栗:“回……太后,香姬郡主甚得桃花夫人真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会填词作曲。光剑法武功也在大郡主之上……”
秀妃竟然暗藏武功,香姬柔柔弱弱一副病容还在秀妃之上。长宁王将自家的两个如花女儿授文教武意欲何为?
“王爷在府中时,她就是高贵的郡主,一旦离府她便是奴婢。在府里受了许多苦,王妃、夫人们也都不喜欢她。世子、公子、郡主更是处处为难她……”
夏叶什么意思,竟敢把香姬郡主说得如此可怜,怎么忘了,她曾经在香姬身边侍候过,不会是忆起老主子了吧。灵机一动,正不知如何解释香姬失踪的事儿呢:“去年春天,香姬郡主受不了府里的刁难,竟离家出走。当时世子就在她身边,听说她跳湖自尽。”春花打乱夏叶的话补充着。
夏叶抬头怔怔地看着她:此事万一太后知道实情怎么办?
“去年春天,你们已经进宫一年了,如何知道的?”
“是王府送来的家书。秀妃娘娘听说此事,难过了好些日子。”
难过?去年二月罗馨开始得宠,她可是春风得意,半点看不出难过的样子。介于长宁王,羲远对她一直不冷不热,也不肯让她侍寝,直到去年二月因为贵妃身体有佯,他才滞留锦春宫。二月、三月正是她得意的时候,时常见她来请客,没瞧见难过的样子。这倒奇了,自己孪生妹妹失踪身亡,竟然如此草率。“你们何时得到消息的。”
“大概是三月中。”
三月中,锦春宫可谓歌舞升平,罗馨使尽浑身解数缠住羲远。一直到四月中,那段时日告她状的嫔妃不少,个个怨声载道。
“皇上驾到!”
“杏娘,把那包上等碧螺春给她们。”事情已经明白了几分,香姬没有说假话,全是这两个奴婢总想掩藏什么,看样子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英王到!”
今儿的人儿还真齐呀,太后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倘若秀妃、袁妃也在,她们姐妹会是怎样的表情。
“大林子,传晚宴,去请贵妃、秀妃一同过来。”
圆圆在宫中来回踱步,大病初愈太后有令不许她离开康宁,说什么得半个月之后才行。她本是个闲不住的人,福镇村如何了?茅屋都候好了吗?自己大病一场,金乙烈该要离京了吧?
“小姐,小姐……”伶俐与两名宫女进来,“太后有令,今晚御花园有家宴,要你穿这套宫袍,还有这些首饰都备好了。”
好好的又有什么家宴,她素来不喜欢,干事的往往自己,直接受享其成还有些不习惯。刚刚才用过午膳,又说晚上的家宴。
酉时香汤之后就开始换宫袍:是上等的雪锦缝制,后面有片极长的后摆,雍荣华贵。既然是家宴,为什么需要如此大费周折。
“小姐,真的好美!”小翠夸赞着,听康宁宫的人说了,到了大场面,后宫嫔妃都是这副穿戴,太后真是大方居然赏赐了一大堆的首饰。
脸色太苍白,宫女替她扑了些许胭脂,镜里的女子立即楚楚怜人。
天色暗净之后,跟在太后身边往御花园移去。
贵妃刚到,竟见秀妃穿戴轰重。
“贵妃姐姐,你怎么这副打扮就来了。太后不是赏赐了新袍吗?还特意吩咐让一定要穿……”
御花园凉亭里,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皇上、英王兄弟俩。
“太后驾到!”
贵妃、秀妃齐跪地上:“太后万福安康!”
“今日都是自家人,免礼!”太后牵着圆圆的纤手。
不会是看错了吧,怎么又出来一个秀妃。贵妃秀目圆瞪,连衣服的式样、颜色都一模一样,若不是秀妃跪在自己的身侧,她根本就分辨不出谁真谁假。
秀妃脸色苍白:香姬竟然没死,太后还拉着她的手,看上去关系不错。难道她做为新选秀女进宫了,她进宫做什么?报仇吗?木讷地按主次坐定,太后上座,左边是皇上,右边是英王,皇上左边是贵妃、秀妃。圆圆紧挨着英王坐下。
久别的姐妹坐在太后的对面,皇上、英王也怪异地看着两人,一样的服饰,连头饰都如出一辙。秀妃梳了个繁复的头饰,而圆圆的显得简单明了,一排浅色绒花,一枝珠坠侧在左眉,两支金钗,娇媚动人。
贵妃没闹明白,太后这是什么意思。竟让秀妃与袁妃坐在一块儿,这两人一般模样,但久看很快就能找出差别,秀妃略显丰润,显得妩媚;袁妃清瘦,是秀丽。两个一样的人,居然有两种不同的气质。
羲远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莫非连太后也知道袁妃就是罗香姬,所以才留在宫里住下。
秀妃浑身不自在,侧目时就看身边的袁妃,不,她是罗香姬,她的样子就算化成灰也认得。这个死丫头竟然没死,还出来和自己作对。
“皇上,秀妃与袁妃一般模样,臣妾都快分辨不出她们谁是谁了?”
圆圆心中明了:太后怀疑自己的话,或许是一试吧。对罗馨,她问心无愧,自然可以坦然、平静、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