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翠真的很笨吗?”
  “你不笨,你很聪明的,我的意思是,要找个比你还聪明的。要不然你们俩连福镇村的乡亲都应付不了,往后怎么帮我呀?”
  她才回来住几天呀,还不到二十日竟然就烦了,她不是整天想和乡亲们一起吗?更难得这里还有几个追求者,她应该高兴呀。昨天还瞧见铁三给小翠送了一大把的山花呢,站在篱笆墙外,一句话也不说。乡亲们偶尔缠住小翠,讲宫里的事儿,那里是什么样子?里面的娘娘是不是都像小姐那样长得很美,诸如此类。
  刚讲完一遍,再来一拔人,小翠又得重头到尾再讲一遍。开始的时候还有兴致,这半个多月下来,她要疯了。为什么问了一遍又一遍,他们当真是吃饱没事干,还不如下地干活去,整日缠人。
  小翠接了任务,要在村里挑侍女。
  好家伙,有闺女的人家都把女儿领来了:乖哦,给小姐娘娘当丫头多风光呀。瞧见小翠没,如今也会读书写字了,乖乖的,你也去,说不准也像小翠那样会认字。有出息了,将来也能找个好婆家,再说小姐为人好,你瞧小翠人家穿绸戴花,多漂亮呀,那像你只能穿粗布衣衫。
  小翠傻眼了,大早上袁宅门前站了黑压压一大群人,连外村都有人过来等着挑选。从五岁到二十岁都有,这五岁的娃只知道哭鼻子还懂侍候人,打死小翠也不信。她得意地将双手负在身后,来回的踱步:“说好了,十二岁到十六岁的留下,其余都回去。”“一过十六岁都该嫁人了,还做什么侍女呀,恐怕根本没有心思侍候小姐。”
  “不行,太胖了!”“不行,太瘦了——”小翠对留下来的三十多个姑娘评头论足一番,姑娘们听她如此说哭着跑开了,不就是做侍女吗,小翠也太挑了,说的话真伤人。
  “小翠,你不就是小姐的侍女吗?小姐待人不错,你怎的刁钻起来了?”一名十五岁的丫头实在看不过,自己的相貌若平常不及小翠清秀,可也是人,她怎这般过份。
  “红叶,我什么得罪你了。”小翠双手叉腰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红叶冷笑着:“你没得罪我,我只是看不过你这个狂样子。小姐让你找侍女,又不是让你骂人的。”
  “哟——你这是教训我吗?”小翠反问,身边都是窃笑的女子,绝不让红叶得逞。
  一个扎双辫的少女将二人拉开:“别吵了,让小姐听见我们因为这点小事闹。她该要笑话了。红叶,真的没关系的,不能侍候小姐我们可以到京城大户人家去,只要我们勤快总能找到事做。现在家人都安置好了,我们出去也放心……”
  “听见没有,还是紫花的话我还听。”小翠高叫。
  “走开,走开,我是最合适的?”城门奔来一匹枣红马,一个红衣少女跳下来,高声喝道:“听见没有,我来了,不用再找人了。”
  怪怪,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这边已经够热闹了。好家伙人家还是带剑的,那样子霸道得很。突然她扬起双臂大喝道:“走!走!谁敢跟我比,我可是镖行出身,小姐那样的大美人就得我来保护……”
  正在吵闹的红叶与紫花同时看着红衣少女:“你是什么人,这是我福镇村的事,与你何干?”
  少女看着二女:“可没说不是福镇村的人就不能应聘。看你们的样子也不是郡主小姐,我凭什么与你们说话?”
  “有意思——”小翠打量着红衣少女,年龄与自己一般大小,可这脾气还真不小。
  “滚——滚——”其余的人吼起来:“这是我们福镇村的事,你快滚!”
  圆圆捂着耳朵,快吵死了,这个小翠整天把个安静的福镇村搅得鸡犬不宁,一会儿是这事,一会儿又是那事。
  “好了!”圆圆推开正堂门:篱笆墙外站了三十多名女子,红衣女子尤其夺目,这年头什么事都有,光从红衣女的衣着就可以看中,不是普通人家,她也来凑热闹。“姑娘,看你的样子不像需要这份事做的人。我奉劝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盛夏天热,小心中暑。”
  红衣女子怪异地打量着圆圆: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她就是闻名南木国的明州才女袁圆。是她织成了雪锦,真是厉害呀。“我在京城无依无靠,找不到事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谁说我不需要了。”
  “好吧,既然你要留下,就留下吧。”
  所有女子的眼光里都冒出一丝怒意,看她的样子哪像给人做侍女,说话的语气尖酸刻薄,可居然就是被圆圆给相中了。
  “红叶、紫花,你们俩留下。”
  小翠瞪大眼睛:“小姐,不是找一个吗?”
  “杂货铺的绒花都断货了,还一个,不找人我怎么做绒花。”圆圆看着三女:“好了,明日开始你们来上工吧。我这里也有些规矩,回头小翠会告诉你们的。”
  红衣女子大喜:“小姐,我叫杜……叫做雪鹃。”
  “哼,我知道了。”“既然你在京城没去处,不如先住在这里。明天,我就回京城。”圆圆领红衣女子进来,将厢房指给她看,“今晚你先与小翠一起做。”
  圆圆回到右堂,将雪纱、雪锦剪成规格大小不一的圆形,挑了三片用银丝扎起来,然后用针轻轻地,将里面的丝抽去。
  雪鹃站在窗外看了许久:她的手真巧,半相时辰的功夫就做了五六朵绒花,颜色各异,还有还带花色的,待她做完第七朵,她拿起丝线,开始灵巧的缝制。真没想到,她的刺绣功夫也很不错。
  “小姐,让我试试!”雪鹃走入右堂,学着圆圆的样细细地将多余的纱挑去。
  圆圆满意地看着雪鹃:“真是不错。以前我教过很多人,包括小翠,怎么也做不好,你只屑就能学到六七成。”
  “小姐,这都是手上活,只要留心自然就会。”雪鹃答道。
  英王传出消息:二哥被西金人所囚。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不过袁圆与西金人有生意往来,或许她会知道一些内情。她可是云锦杜家的人,杜家无论男子女孩一到四五岁都会女红、刺绣技术。她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有一身武艺,可这女红的手艺不差分毫。
  雪鹃开始犹豫,都说圆圆心里善良,到底什么时候问她才最合适。雪锦可是云锦、霞锦的死敌,如今杜、沈两家联手都难敌韩家。他们太厉害了,文有韩峪,武有韩敬忠、韩峻,韩姓人联手对商战大敌,势不可挡。离开丝州的时候,母亲得到消息,说韩家作坊又在扩建,雪锦不但抢了宫里的生意,还接了西金国大笔生意。居然说未来两年的货都被订完了。
  真难想像,这样一柔弱的女子居然织成雪锦,她是怎么做到的?雪鹃满狐疑惑,时不时抬头望她:她熟练地飞针走线。凝眸时才发现那根丝线竟然是金色的,在阳光下灼灼闪光。
  “小姐,这是金线吗?”
  “不是金线,这是我让雪锦坊特意为我订做的一批上等锦线。”圆圆应答着。
  雪鹃起身,看着她针线盘里的锦线,颜色各异,蓝色剔透纯净;红色艳若骄阳;粉色如霞如云……十二种,种种是精品,从来没瞧过如此纯净的颜色。“这些颜色真好看。”
  “不好看,我也不会特意订做了。”圆圆随口应着。
  雪鹃突然明白,为什么雪锦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抢了云锦、霞锦的生意,原因很简单,布料的柔软度在云锦之上,而颜色又在霞锦之上。这样的布料该有多美,可惜韩家只在明州、京城两家有锦缎庄。最近两年,他们都不打算在其他地方开展生意,因为他们的雪锦根本不愁销路,坐在家中就有生意送上门。
  看着圆圆,雪鹃就呆了:她长得真美,偏又是满腹才华。唉……这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有的人又丑又笨,可她呢什么都占全了。
  “小姐,小姐……”
  “啊——”圆圆手指一颤扎着纤指,血珠快速地渗出来:“小翠,你最近怎么总是这样?”
  “小姐,你猜谁看你来了?”
  雪鹃心跳加速,不知何故就是莫名的紧张。
  “黄公子请!”
  “黄公子?”圆圆望向窗外:篱笆门外,站着一个男子,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皇上竟然跑到这儿来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特意来看自己的,身后跟着韩瑁、胡玉功。
  圆圆快速起身,迎向羲远,正要下拜,被他止住:“特来看看袁小姐。听说你在这福镇村逍遥快活呢?”
  “黄公子,请!”
  韩瑁两眼发直,望着雪鹃一眨不眨:这个玲珑人儿从哪儿冒出来的。眉清目秀,虽不及圆圆的清丽,却另有一翻风韵。
  胡玉功也看着雪鹃发呆。
  小翠有些不悦,哪是什么丫头呀,才来第一天就会勾男子了,拽住她的手:“雪鹃,快给客人泡茶。”
  两人相对而坐,羲远抬头望着那副画像:“这是你母亲?”
  “是!”圆圆低垂着头。
  羲远看她含羞带娇的样子心中就欢喜,而今她再也不是羲迅的妻室了,而他就可以经常与她见面。“你很像你母亲。”
  小翠托着茶盘:“你来得正好,昨儿小姐刚做了花瓣酥,还新鲜着呢。”“胡公子、韩公子你们也吃些。你们俩不坐着,雪鹃会生疑的,这丫头机警得很。”
  “雪鹃?”羲远问。
  “昨儿小姐突然说要再找一名侍女,今儿一早就来了一大片。”“小姐,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也不问雪鹃的家世背景就把她收下了。我真是不放心,你也太没心眼了……”
  圆圆秀目怒瞪: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跟着村里的妇人们学得油腔滑调。
  “好,小翠不说了。免得招你讨厌,反正我就是对那个雪鹃不放心。”小翠抛下一句话,愤愤不平地离开正堂。
  “看公子眉头深锁,定是遇上难事了。来了这里也不要想烦人事,尽管轻松些。”圆圆亲自将茶泡上:“山野之地没有上等好茶,这幽花茶是我前几日亲自焙制。也许没有我母亲做的好,倒还勉强能喝。”
  她动作优美,小铜壶在她手里如一枚珠子般轻盈,片刻吐出一条水线,从半空倾泄而下。羲远正欲接过茶杯,却见只有半杯。
  “这种饮茶方法是西金国蝶城人的习俗,他们管这种饮茶法叫兰花式茶。”她说到此处,将茶杯里的茶水倒去,又优美的将茶杯满上,纤指若兰花,将茶杯奉到羲远的面前:“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