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坐起身,揭开纱缦:“皇上,这里是袁宅不是你的后宫,请——自重。”她推开羲远的手,将雪鹃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我和小翠都在,不会有事的……”她曾经受过伤害,所以她知道如何安慰受伤的人,曾经有几次杏夫人就是这样抱她,给她仅有温暖与安全感。
韩、胡二人站在门外。
“不知好歹!”羲远抛下话扬长而去,这样的事若在后宫,那些女人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可是圆圆拒绝,连个小丫头也拒绝。
“雪鹃,你不是在小床上吗?怎么跑到小姐床上去了?”小翠不解,小姐怎么在小床上躺着。
“我不管,我现在就回厢房,这左堂没门太不安全了。”雪鹃穿上鞋,嘟嘟囔囔地跑往厢房,白天的时候她都看过了,三间厢房都有独立的门窗,只要不开窗户,里面是很安全的。怎么知道那家伙竟然是色魔,还说什么朕,小姐还叫他。
“啊——”未出声,她捂住嘴巴:他是皇上,他竟然是皇上。天啦,刚才还想打他,白天的时候还说话损他。完了,完了,她得罪天下最大的人物,这下杜家还不得被自己连累,对皇上不敬可要诛灭九族呀。
雪鹃回到厢房,再也睡不着,越想越不安,临天亮的时候,才忆起自己的身份没人识破,不用担心。才勉强有了睡意,连打几个哈欠,终于熟睡。
小翠有些担心,怕羲远再闯进来,倘若他用强怎么办,一直不敢睡,索性睁着眼睛。村里传来了雄鸡的报晓声,天要亮了,看样子那人不会再来了,小姐也安全了。这般想着,心中踏实、放松。
圆圆却没想那么多,只是没想到羲远会是这样的人,要不是自己与雪鹃换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天刚亮,她起床做早点,欲唤醒小翠,见她困乏得紧,打消念头。穿上厨娘衫,挽着衣袖,开始准备早餐。
雪鹃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是侍女身份,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像一首早餐曲。“小翠姐,你起得真早!”
“雪鹃没睡好,你就多睡会儿。”圆圆道。
“小姐……”仿佛发现了稀有动物,这个小姐真奇怪,还说是英王府袁妃,她竟然比侍女还起得早,还亲自准备早餐。
“别站着了,如果睡不着,打扫院子。”圆圆因为昨夜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与皇上之间还得早撇干净,否则羲迅回来会更加难堪。
小翠听到扫把的声音,站在正堂门口:“啊呀,雪鹃比我还早呢?”“昨儿你不是有机会当娘娘的吗?怎么放弃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雪鹃唾了句,哪壶不开提哪壶。
圆圆准备了几样小菜,一盘小点,几碗菜粥。雪鹃死活也不肯上桌子,小翠只躲在厨房里,正堂饭桌上显得怪异而尴尬。羲远自知理亏,只是一个劲地拔弄着菜粥,偶尔夹点小菜,连吃了两碗,大声道:“韩瑁、玉功,起驾回宫。”
说走就走也太快了吧?圆圆跟在他身后:“皇上……”
羲远看着韩、胡二人,他们识趣地避开。“昨夜的话,朕不是随便说的。”提高嗓门:“回宫!”
顿时间,袁宅周围响起了齐整的脚步声,天啦外面竟有几十号侍卫,可她们三人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羲远等人前脚刚走,乡亲们便围到了袁宅:“小姐、小翠,什么人啦?是将军还是王爷?”
雪鹃从厨房出来,道:“什么也不是,是个色魔。”
“色魔?”乡亲们面面相窥,看那架式,竟然是色魔,天下有这样的色魔吗。
“你们三个没事吧?”
“没事,不要忘了我雪鹃可是习武之人,没那么容易被欺负。”雪鹃扎着马步,比划了几个招式,村民们哪里认得什么武功好与不好,有几个孩子开始拍巴掌,大加夸赞。
小翠心里暗骂:昨夜是谁吓得发抖,今晨就成英雄了。还占小姐的大床,又自以为是,不知羞耻。
红叶、紫花过来上工。铁三兄弟早已经将马车备好,小翠回房简单收拾了几样,临走前,让杨木匠把左堂、右堂的门加上。正堂有道大门,一进去就能看到左、右堂,正堂通常是会客厅、饭厅,右堂是小姐做针线活的地方,左堂没门实在太不安全了。昨儿夜里,那人如何进去的都不知道,若不是雪鹃声大,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儿呢。
她们主仆一走,阿铁伯自会安顿人看屋子。看屋人通常不住左右堂,只是偶尔扫扫尘土,晚住在厢房里。
红叶、紫花的家人都再三叮嘱了几句:听小姐的话,别让小姐费心,勤快点,跑快点。人要放机灵等等之类。
将几百朵绒花送到杂货铺,检查了帐目,给巩大爷、古大娘、小翠发了工钱,另外还留足下个月的生活银子。到雪锦铺,依旧是查点帐目,把近来的收入帐细细看了遍。两家店铺都在银庄存了一笔周转,也备不时之需要,因为铺主需要随时都可以去取。
雪鹃立即被雪锦庄里琳琅满目的锦缎吸引,摸摸这件,抚抚那匹,质地柔软,颜色光艳。店里还有上等雪纱,就是小姐身上穿的那种,如绸般柔滑,如丝般透气。也有韩绣锦帕,更是漂亮。对于一个祖上经营锦缎的女子来说,这里的东西真是太好了。
“张伯,给我做这种颜色的雪纱。”雪鹃终于按捺不住。
小翠听到声音,一脸冷笑:“雪鹃,知道一件雪纱衣多少银子吗?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抢钱!”天啦,也太贵了。
“告诉你吧,小姐说一匹雪纱可以织六匹上等雪锦。一套雪锦女装三十俩银子,你算算,一百五十两可贵?”“还以为你识货呢,和我一样也是门外人。这叫一文银一文货,我看就像这样子,做两身普锦就不错了。一身普锦也得五两银子,别太挑剔了……”
“不,我就要雪纱。大不了我自己掏钱!”雪鹃大叫,将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叠银票:“张伯,五百两,全给我做成新衣。雪纱三套,再来三套雪锦,两套普锦,剩下的都存在你这儿,等我想好了再来铺里做。”
这丫头哪来那么银票,随便一张就五百两,五百两啊。小翠看得双眼发直,该不会从哪儿偷来的吧,会不会是小姐的首饰盒,不对呀,小姐的首饰盒不在长宁王府别院呢。她不可能进去,长宁王府把卫森严又有菊夫人守着,谁敢乱闯。
雪鹃洋洋自得:“看见了,本姑娘有的是银子。”扭着脑袋,指着翠绿色的道:“要这个颜色,还要那种浅紫色,还要橙色……”“雪锦嘛,这个、这个,这个……”“普锦嘛,你们随便挑两样就行了。另外,红叶、紫花的都算到我头上的,反正是普锦也值不了几个钱……”
她还真大方呢,红叶、紫花每人两套夏裙,两套春秋裙,虽说是普锦算下来也值不少银子。这丫头会武,肯定是偷来的,小姐该不会把钦犯收下了吧。小翠连奔带跑,就到了圆圆身边,低着头在她耳边一阵。
“不要乱说。”
“真的,她有好多银票,随便一张就是五百两。”小翠道。
圆圆早就从雪鹃的衣着打扮上看出来:她并不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还有那双手更能证明,她是深闺小姐。连小翠都极难学会制作绒花,可她竟然一瞧就会。昨儿、今天的衣衫清一色都是上等云锦,质地柔和。难道是丝州杜家或绵州沈家的人?她自称会武,但看得出,她的武功并不算好。从昨夜看她受惊吓的程度,也不是江湖中人。小翠追问身份时,她就是不说,除非有难言之隐,就像当初的自己,人恶人善从说话中也能看出几分。这丫头的嘴刁,说话不饶人,与小翠不相上下,小翠是自己惯出来,那雪鹃呢?家人宠爱,娇惯,她连洗酒杯的事儿都做不会,唯独对女红有极高的造诣。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试探出来。
“小翠,别理她。只要她付银子,她做一百套也给做。”圆圆道。
“张伯,做夏锦三号,夏锦七号款各两身,秋锦四号,秋锦五号各两身。共四套!”圆圆高声念着,小裁缝将尺寸写好,捧着花样簿过来,这是圆圆的主意,将店里各式布料花纹各剪一小块贴在簿子上,供客人参考。
“红叶、紫花,你们各挑四种喜爱的布料。”圆圆将普锦样色簿递与两个丫头。
雪鹃看着服装款式:天啦,竟然有这么多,样样都那么好看。
“小姐,你选好款式了吗?”圆圆想戏弄她一样。
“死丫头,别催!”雪鹃头也没抬,大叫一声:“张伯,这些款式都给我做了吧。样样都美,真是太漂亮了?京城就是不一样,连裙子样式都有那么多种……”
张伯含笑:“运王府彭妃也爱漂亮衣服,上次一口气做了四季衣衫,共四十八套,计三千二百叁拾俩银子……”
“啊——要这么多银子。“
“彭妃是我锦庄的老主顾,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几次,就这个价还是按小姐的意思打了九折。姑娘若要做,我老张头也给这个价。”张伯觉着这雪鹃当真有意思,明明自个儿很有钱,却要给人做侍女,将圆圆拉到一边:怎么瞧,怎么认为这女子是大家闺秀,而且家中还有钱,对漂亮衣服尤其喜欢。这样的女子,跑不掉是大小姐。
雪鹃看看这款,又看看那款:“你们庄里有专门绘这种画册的高人?”
张伯指着圆圆:“在你身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