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止住脚步,轻缓地回过头:“三表嫂,来者是客,再说爱玉这孩子坐你一回轿子又怎么了。我也沾沾爱玉的光!”拦着爱玉坐进轿子,大声道:“起轿回府!”
罗小桐气得跳,从南城门到北城韩府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总不能让她这样堂堂的大家小姐去骑马,更不能走路了。
车马队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城,街道两边站着无数百姓,有认得韩峻的便恭手招呼。
罗小桐扫视着街道两边,韩十牵着马儿。原想让圆圆难堪,竟被她轻而易举就抢走了轿子。连二表哥、三表哥都不帮自己说话,还劝她骑马。
骑马本是男儿的事,她可是女孩儿怎么能骑马。回去定要在姑母面前好好的说一通,否则往后姓袁的还真骑在她头上了。
进入北城范围,一段车马队分成两段。小巷里用红色大字写着:大柳巷,圆圆轻轻地揭开轿帘,这里的一切如此熟悉,再往前方就是官府行馆,曾经在那里以待选秀女的身份住过一夜。虽是两年前的事,而今回忆起来历历在目。
通常,三年选一次秀女,可新皇年轻气盛,子嗣单薄,结发妻子严氏诞下长皇子不久病故,贵妃育有长公主,另有一名贵人育有二皇子,因此将三年选秀改为两年。按规矩,但凡十二岁到十八岁模样端正,出身名门的无婚约、未婚女子都可参加。
圆圆在韩府花厅拜见表舅母胡氏、韩峪夫妇。
韩峪特携家眷赴任京城,被新皇器重,如今已是户部侍郎,新皇还特给韩家兄弟二人赐了府邸,院子很大,有五个院子,中央是一间极大的花厅,左侧是书房,右侧是寝房。东南西北各有一院,按照老规矩,老人通常住东院。西院住韩峪一家四口,南院住韩峰、韩峻兄弟,圆圆与罗小桐住北院。
小桐自然住以前的房间,又大又明亮,将一边的小厢房留给圆圆。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小桐的脸庞闪过脑海,顿时升起一股被欺骗的感觉,她们没有相似之处,怎会认为她便是罗小桐。这其间定有阴谋,而今早与长宁王父亲失去联系,又远在京师无依无靠,是继续错下去,还是给自己另寻出路。
“桐表妹、圆表妹,用饭了!”
圆圆与爱玉保占了一只浴桶,爱玉转身望着圆圆:“圆表姨,伯母在唤你。”
“大表嫂,你们先吃,我和爱玉在沐浴。”用浴绸遮住脸,越想越不安,他们兄弟到底是怎样的阴谋,为什么把失忆的她认成罗小桐。
“表姨,你快起来吧,胡奶奶性子不好,去晚了要挨骂。”
爱玉自小就听说过胡氏的党泼辣的性子,她可是不藏事的人,谁若惹了她一顿好骂是轻的,惹急了会举着大刀将人遍院子追。虽说是女子,可打人的功夫又狠又准,三位宗叔没少她的打骂。拉拢衣衫开始穿整起来。
“表姨,你还是快点吧?”
圆圆纹丝不动:“爱玉,就说我身子不适,请他们先吃。”为出路犯愁,离开韩家她还有何处可去,是呀,不是有爱玉么,或许她能帮自己,再则自己不是还藏了一笔私房钱吗?或许还能做点什么。
“表小姐,你快些吧。一家大小就等你们了,爱玉你也快些。”
真够烦人,来唤的人来了三拨,先是韩峪之妻,然后是伶俐,最后又来了个老妈子,自称是韩峻的奶妈。圆圆从浴桶里出来,挑了件干净的衣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怀揣着心事,就用平静来掩饰这一惯是她的风格。
韩峰与她相处近一年的时间,这点性子早已经摸得熟络。
“圆圆,你与我们是什么亲来着?”韩峪妻问,连丈夫都说不清,问及时母亲也是躲躲闪闪。
“她奶奶是我爷爷的姑舅表妹……”
“她母亲是父亲的表妹……”
韩峰、韩峻一急说出的答案可不相同,姑舅表妹这一层却不胫类似。韩峪妻怪异地看着丈夫,望着身边一对儿女:“韩琪、爱萍快吃。”
韩琪约有十岁左右,而爱丽竟有五六岁的模样,听韩峰说过,韩琪之后的男孩夭折,还有一个女孩也不幸病故,所以一对儿女悬殊的年龄大了些。韩峪看上去已有三十多年,下巴几楼胡须。
“二表哥,听说京城的桃花节很热闹。反正明日就要布置新铺面,不如连夜赶制几套雪锦春衣。”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罗小桐大声道,看来这圆圆真不知道韩家的规矩。
韩罗氏微低着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远亲侄女她有些不知所措,连她都没弄懂是什么关系。反正就是这个小女子帮助韩峰重振韩家绸缎庄的声威,让雪锦扬名南木国。她用雪锦也做了几身衣衫,布料柔和细腻,堪与云锦、霞锦相比。
“对不起!”圆圆轻声道,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别呆在此处,或者在房里用餐,侧过身:“二表哥,饭后我与你谈。”
风尘仆仆根本没有食欲,只想快活的睡一觉,这些日子住客栈,阴暗的、潮湿的、破旧透风的,什么样的都见识过了。
“我吃好了。“她站起身,还没走,便听罗小桐道:”太没规矩了,长辈还没离开,你就先走了。”
圆圆坐回凳子:“表舅母、大表哥、大表嫂,二表哥、三表哥、三表嫂,我吃好了。圆圆实在累了,能不能包容一下,让我先且回房歇息。”看着众人竟无人开口,罗小桐一脸通红,她还没与韩峻成亲呢,竟被姓袁的这样叫,满身不自在,“拜托了,多多包容,我回房了。”她再不想继续等下去,如果韩家是以胡氏为尊,那么也得有点人性。
“站住!”韩罗氏终于在她快出花厅时发话,“下不为例,看在你一路劳顿的份上。”
她才不要呆在这样的大家庭,虽然不反对热闹,可她也不喜欢,这里闷得像个牢笼:“表舅母,我能去大将军府住一阵子吗?”“和爱玉、爱宝一路行来,日久生情,再则临离开时我答应平嫂要代为照顾的。我担心她们到了陌生地方会不习惯,再说她们是待选的秀女对韩家来说很重要……”
韩罗氏看着爱玉:“爱玉,你觉着呢?”
爱玉道:“有圆表姨陪我们当然最好了。”
“明早陪爱玉去将军府吧。”韩罗氏当然明白,虽不看好爱玉、爱宝两姐妹,若能得宠替皇上生下一男半女也算光耀朝家门楣,自己苦无女儿,否则也会送进宫。
“多谢表舅妈!”欢喜地离开花厅。
倒头便睡,恨不得痛痛快快地大睡一场。睡得正香,脸口发闷,抬眸时,竟见爱玉枕着自己的胸部,怪不得如此难受,已是黎明时分。隐约听到院外轻微的脚步声,将挂在衣厨的衣衫再度收好,不是要与二表哥商量吗?怎么就睡着了。
厨房里,韩峪妻正亲自为家人准备早餐,而今家里突然多出几个人,一家四口倒好应付,可是这婆婆却是嘴刁的主儿,这几日都没吃什么早餐。
“大表嫂,让我来吧!”反正早上就要离开韩府去大将军府上,自己就给他们做一顿吧,在没有弄清韩家兄弟的用意前,她是绝计不会再回来的。如果大将军夫人蓝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就不会拿脸色给自己瞧。
韩峪妻看圆圆熟练地将萝卜切成丝,倒入调料拌制,动作纯熟,丝毫不生:“你经常下厨?”
圆圆浅笑:“偶尔,母亲在世的时候常在一旁帮忙,看着就会了。”
韩峪妻早听韩峻说了:袁圆父亲早亡,母亲也在几年前过世了。家产又被亲戚霸占,无依无靠才流落到明州投靠韩家远亲,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只听家人提过明州韩家庄。
昨儿睡得不错,加上又是自己的手艺,圆圆吃着特别香,连韩罗氏都夸赞韩峪妻的厨艺越来越好,她只是浅笑,却没有反驳,按照丈夫的教诲,只要是母亲说的话都是对的。她们是长房不能让两个弟弟瞧笑话,更应该加倍地孝敬母亲。一个女人年轻守寡,带三个孩子实在不易,更不能惹母亲伤心。
用过早餐就见不到韩峰的人影,也罢,圆圆携着爱玉坐上家轿直往大将军府。怀里抱着自己的三套换洗衣衫与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她本就没有什么首饰,有的只是一盒子漂亮的绒花。送了韩峪妻四朵,也给罗小桐留了一对。
大将军府很大,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每一处都精雕细琢,连花厅的盆花都没有多余的叶子,多一片繁复,少一片单调。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