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谁若选择了独孤川这种人作仇敌,都的确是件很不幸的事,只可惜选择他作朋友的人,也同样不幸也许更不幸些。
像独孤川这种人,你只有从未看见过他,才是真正幸运的!井壁滑开。
王成龙滑了进去,里面的池水,就比较温暖些了。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变得有些畏惧,几乎不敢面对徐伯!因为他不知见到徐伯后,应该怎么说。
他实在不忍告诉徐伯,凤凤也出卖了他,这打击对一个老人说来实在太大。
甚至会令他比被独孤川出卖时更痛苦。
男人发现被他们所爱的女人数骗了之后,那种愤怒和痛苦世上几乎再也没有别的事能比得上王成龙更不忍告诉徐伯,他最后的下注也已快被人吃掉,最后的希望也已被断绝。
现在已没有人能赶到申盟去,将那些人救回来!但现在也已到了无法再逃避现实的时候。
王成龙在心里叹气,只希望徐伯能比他想像中还坚强他探出了头。
他怔住了!秘室中的情况还是和他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连沈头摆的位置都没有变。
但徐伯却已不见。
王成龙从池子里跃出来,水淋琳地站在那里,冷得不停地发抖。
他虽然刚从冰水里跃出来,却好像在寒夜中一下于跃入冰水这变化使得他所想的每件事都忽然变得既愚蠢,又可笑。
这变化简直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过了很久,他才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徐伯怎么会不在这里?他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劫走的?他为什么忽然走了?走到哪里去了?他还能到哪里去?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问题似乎全都无法解释。
开始时王成龙的思想乱极了,但是忽然问,他眼睛里闪出了光。
他听到一阵细碎的语声,从那通风的铁器中传了进来。
这声音仿佛给了他某种强烈的暗示,使得他眼睛发出了光。
“这该死的老狐狸”他嘴里仍低声咀咒着,人却已倒在床上,大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就这时他听到了第一块石头投入井水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连串天崩地裂的震动,这安全而坚固的地室,似乎都已被震动得摇晃起来。
王成龙知道独孤川已准备将这口井封死,可是他除了躲在那里听着之外,什么事都不能做,什么法子都没有。
他并不惊慌。
因为他确信这秘室中必定还有第二条路。
震动终于平息——无论多深的井,总有被埋满的时候。
王成龙馒馒地坐了起来,开始找寻他的第二条路。
没有第二条路王成龙终于绝望,终于放弃。
若连他都找不出那第二条路,就表示这里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他坐下来。
这时他还没有感觉到恐惧,只觉得很诧异,很奇怪。
他想不通徐伯怎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死一般的静寂。
地室是变得越来越热——坟墓中是不是也像这么热?王成龙忽然发觉呼吸也已沥渐困难。
他索性躺了下去。
个人在完全静止的时候,所需要的空气就比较少些”他虽然并不能了解这是什么道理,但却知道只有这么做是对的。
他就像野兽一样,对求生总能有某种奇妙的本能和直觉。
地室的顶也是用灰色的石板砌成的。
四四方方的石屋,看起来就像是一口棺材。
王成龙静静躺了很久,想了很久,忽然了解徐伯为什么没有在这里留下第二条路了。
一个像徐伯那样的人,若已被迫得逃到这种地方,像臭鼠一样躲在这地洞里,他心里的那种感觉,一定已比死更痛苦。
若不能雪耻复仇他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我若是徐伯,我也不会再准备逃走了。
既已到了这里,就只有一条路可走”王成龙长长叹息一声,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恐惧之意。
那并不是对死的恐惧。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他知道自已今生再也见不到他心爱的人。
世上,也只有这种恐惧比死更可怕,更令人埔苦。
“若没有我,小蝶怎么能活得下去?”
想起小蝶看着他的最后一眼,想起了她那充满痴情蜜爱,充满了期望哀求的眼神。
王成龙眼睛里忽然涌出一事泪珠。
水井已被填平,打实。
独孤川背负着手,站在旁边欣赏着,就像是一个伟大的画家正在欣赏着自己的历时虽久,却已终于完成的杰作。
“没有人再能从这口井里逃出来就连徐伯也绝对不能”这里就是徐伯和王成龙的坟墓。
独孤川忽然笑了笑,悠然道“看来徐伯真是个够朋友的人。”
范大姐看着他,显然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独孤川微笑着又道“他什么事也用不着朋友去操心,就连他自己的坟墓,他自己都早就准备好了。
范大姐似也笑了笑,谈淡道它无论如何,这坟墓总算很结实,一个人死了后,能有这样的坟墓,也该很满意了。”
酷热,种令人室息的酷热。
这里并不是坟墓!这里就是地狱。
但地狱中至少还有光,还有火,这里的灯却已忽然熄灭。
王成龙躺在黑暗中,流着汗,黑暗中仿佛已有双无情的手,按住了他的喉。
他知通活下去的希望已很少,越来越少。
“但徐伯却还是活着的。
老狐狸终于骗过了所有的人,找出了他雪耻复仇的路。
他的确骗过了所有的人,就连王成龙都被他骗过了。
可是王成龙并没怨恨,也没有责怪。
想到独孤川最后发现真像的表情,王成龙甚至忍不住要笑出来。
他很想还能笑一笑,很想,想得要命。
只可惜他已笑不出。
独孤川正在笑,没法子不笑。
现在所有的仇敌都已被消灭,所有的阴谋和奋斗都已结束。
等在他面前的,只有无穷的光荣,权力,财富,享受。
现在他不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范大姐看着他,已看了很久,那眼色也不知是钦佩,是羡慕,还是妒嫉。
独孤川微笑着,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范大姐点点头,道;“当然好看,成功的人总是特别好看的。
你成功了。”
独孤川道“你妒嫉我?”
范大姐嫣然道“有一点,一点点,其余的却都是羡慕。”
独孤川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若知道我成功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也许就不会羡慕我了。”
范大姐眨眨眼,说:“你花了什么代价?你既汉有流过血,也没有流过汗,流血,流汗的都是别人。”
独孤川道“不错,流血流汗的人都是别人,不是我,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范大姐道“我只知道你这些年来并没有过天苦日子。”
独孤川说:“要怎么样才算苦日子?我半夜里睡不着,睡着了又被恶梦惊醒的时候,你看过没有?范大姐道:你为什么会那样子?”
独孤川道“的确不好受,只不过比被害的滋味好受一点。”
他又笑了笑,悠然道“成功的滋味也不好受,只不过比失败的滋味好受一点。”
范大姐道“那么你现在还在埋怨什么?”
独孤川道“我没有埋怨。
只不过有一点遗憾而已。”
范大姐道’什么遗憾?”
独孤川目光凝注着远方,一字一字道“我还没有亲眼看到徐鲁达的尸首”他忽然转身,就看到一个人正从墙外掠人,快步奔了过来。
这人叫于宏,是他带来的三队人中的一个小头目。
独孤川,沉下脸,冷冷道“我叫你守在外面,谁叫你进来的!”
他的态度并不严厉,但却有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
他和徐伯不同。
徐伯有时是狂风,有时是烈日,他却只是种无声无息的阴寒,冷得可以令人连血液都结冰。
于宏的脸色已变,人在七尺外就已伏倒在地,道“属下本不敢擅离职守,只因有人送信来,他说是急事而且一定要交给帮主亲拆。”
徐伯从来不是任何帮的帮主,也不是堡主,坛主,他喜欢别人拿他当朋友看待,虽然别人对他比任何主人都尊敬。
可是独孤川却喜欢帮主这名字,他觉得这两个字本身就象征着一种显赫的地位和权力。
独孤川道;“信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