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炎脸色变得煞白,却听了向冲天淡若蚊蝇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轻笑:“草上飞,你小子当真天生是跑腿的好料子,但要跟长江水上飞老前辈相比,还是差得远了,得意什么?”
草上飞先前说话人还听得出远近,向冲天声音细若游丝,细得像是一个乌龟病了十八年临死前放个屁都能吹荡得断绝一般,那声音就像是向冲天随时都有可能要断气,但在白莲教众人耳里,却更比草上飞清朗沉雄的声音更叫人吃惊——连杨炎那样的人物居然再也无法判明那声音是从前面还是后面发出的!
顾萍姑眼里放光:“向堂主和草上飞在比轻功!”
杨炎立时醒悟过来:“不错,看来向堂主竟还没有出全力!”
天边现出了一点点黎明的颜色。
草上飞脸色也变了,虽然向冲天始终在他身后三四丈处,自从两人开始较量后再没有拉得距离近些,但一听刚才两人说话的声音,竟然向冲天内功精深到了这样程度,把轻细如丝的声音运力远远传出还能叫人听得清楚的人在江湖上都不多见,更何况他还一面跟自己比较轻功!他本来见白莲教众人慌忙躲避自己追踪还觉得意,还存心想要剌激一下他们出声示威,一来叫白莲教的人心胆俱寒不能再逃得快,二是想要打下向冲天的气势,却不想自己功力深厚,向冲天更是比起自己来高得不知多少!有这样的内功为底子,纵然轻功的心法不及自己高明,但若长此跑将下去,技巧好些也只能稍得一时的便宜,若非比个不死不休的话,那么自己一定是先被活生生地累死!
草上飞大是庆幸,自己还好只是跟他定了五十里路内比轻功,他在前面跑着,心思转动,突地心头想起一事:“这五十里这内我也必须要甩开他五丈远才算是赢了,眼下这样情形,我怎能甩得他开?”
草上飞本想要打击向冲天的信心,只要向冲天心里一受到些许影响,在他这样的高手面前马上就会败下来,不想反被向冲天一些话弄得心神不宁起来,稍有分神,就听了向冲天在他身后说话距离又近了丈余:“你想什么?快些集中精力跑罢!”
向冲天说话并没有得意的意思,草上飞听在耳里,脸色也是转了几转,忽地叹了口气,竟停下了身形:“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向冲天倒实在想不到草上飞居然会停了下来,身子又向前掠了十来丈才收住势头,回身呆呆地道:“你怎么了,脚上抽筋了?”
草上飞仰天叹了一口气:“你这样一身好功夫,怎的不博取个功名,反倒落草做了强盗?我真是替你可惜了。”
向冲天失笑道:“这个么?区区在下生来就是贱命一条,若是做了官差,身子反倒不自由了。”
草上飞看着向冲天皱眉道:“你真以为江湖亡命强过在朝当差么?”
向冲天一怔:“你认为当官很好么?”
草上飞冷笑道:“就算你们是做的除暴安良的事,但侠以武犯禁,你们动则杀人,总不是个正当的归属,也迟早不得好收场的。”
向冲天这才听得怔住了。
草上飞接了说道:“何况你们口口声声以说是替天行道,却跟山贼土匪有什么区别?都是扰乱得百姓不得安宁!你说这有什么好的!”
向冲天看着草上飞越说越是激动的样子,忍不住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小子吃错了药么?”
草上飞直着眼冷笑:“我是吃错了药么?只怕吃错了药的人是你罢!什么事不好做,反倒去帮白莲教的反贼,这些人一旦养回精气之后就又是跟朝庭作对,到时受苦的还不是小百姓,你若真心想要替百姓做些事,考个功名从朝堂做起来更是名正言顺,还不能被满天下追杀缉拿!”
向冲天脑子里像是被闷锤玩命地向死里打了一下,恍恍然想起了些什么,却又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从没想过。”
草上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孔:“这他妈的我这是怎么了,跟你磨了这半天的牙?姓向的,你小子也不要以为我草上飞是个什么乌龟王八蛋都这样苦口婆心地说话,换了人——就算打不过,老子也早他妈的就揍你了,也只是觉得你行事不像是一般的江湖草莽,所以才给你指条明路。你还是不要跟那帮家伙一起的好!”
向冲天冷笑:“是么?你叫我做鹰犬?”
草上飞拳头都捏造紧了,过了好一会,才松开双手十指:“算了,反正我跟你都他妈的是废话白说。你他妈的爱听不听,关我鸟事。这一场轻功我是不能赢了,再比下去是白费力气,我输了就是。我自然不能再跟踪白莲教的人了,说罢,商千刀最近在那里行动,找着了我就通知你。”
向冲天倒大是竟外:“你这么快就认输了么?”
草上飞没好气地道:“输了就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向冲天大笑:“好罢,我也是二月初才知道商千刀到了保定跟王定做对头,但我跟人家一起过来时,找了这几个月,你也看到了,我连那姓商的王八蛋的个屁都没有找着!”
草上飞瞪大了眼:“你脑子里进了水么?不要说是三个月前的行迹,只怕是半个月以内那人的行踪我都未必有用,只怕现在那商千刀东渡都跑到东瀛找了温泉洗澡了也未可知,你居然也好意思叫我遍天下给你去找!”
向冲天也瞪着草上飞:“怎样,你找是不找!?”
草上飞毫不畏缩地跟向冲天对视:“老爷我就只是放个屁都比你们这帮亡命之徒对了关公神象起的誓信用好十倍,找是一定帮你找,但你都拿不出他最近的行踪,那么短时间之内你却休想我能帮你找他出来!找出来我也未必有那样好的心情跟你说!”
向冲天眼光定定地瞧在他脸上,动也不动,好久才道:“你找着了商千刀,可以找丐帮的兄弟们给我传信,我们的赌约就算是完了。”
草上飞听了,转身就大步向从东面初升的太阳走去。
向冲天忽地叫道:“草上飞!”
草上飞立定了脚却头也不回,没好气地吼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向冲天居然脸上全没了不羁的笑意,也没有半点冲冲的怒气,脸上全是生平少见的正色:“说不定你的话有道理,我真的从没有想过你说的那些东西,今后我若有空,一定会好好地想想,应该知道的,想这些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得通的。虽说我觉得你的话不全对,但也不是全无道理的,这正是我以前从未想过、却对我有极大干系的事情。所以我一定好好好地想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