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下午,婆婆没有再让她坐在她的身边说话,可能是逛了商场以后,婆婆累了。吃过午饭,她就回房睡觉去了,还安顿白思怡让她下午好好睡觉。所以,白思怡在整整一个下午都呆在卧室里,但她没有睡觉。
她坐在床上,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幅画,她傻傻的盯着画面上的白色荷花和那几篇翠绿色的叶子,这是莫博阳为她画的,作为她结婚的礼物赠予她。荷花,荷叶,白思怡惊呆了,莫博阳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居然一直居住在她的心底,结婚后三个多月,她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将他连同他的画深深埋藏起来。不去想也不去看,她要努力将这一切全都冰封起来,可惜,她错了,没用的。
一切都没用,冰封起来的记忆总有一天会全部复活,而复活后的一切却来的更加强烈,强烈到让她无法掩饰。白思怡的脑海里满是莫博阳胡子拉碴一副颓废的狼狈的样子,他居然成了那个样子,是为她吗?为什么他没有和温圆一起好好的生活呢?白思怡泪如雨下,她想到了莫博阳的不幸又想到自己的现实,自己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整日陪伴着老太太,她是一个陪伴吗?如果她同情兰儿的穷困,兰儿的无奈,兰儿是保姆,保姆是她的工作,她有工作,所以整日忙碌而充实。那么自己呢?自己岂不是同样也是保姆,只不过自己的表面看起来比兰儿光鲜一点,自己是高级保姆,要不厌其烦的听老太太讲故事,还要整日陪伴在老太太面前哄老太太开心,更加任重道远的事情还有,那就是她还要尽快为林家生一个孙子。
老天,白思怡将那幅画紧紧的贴在胸前,泪珠不断的滚落下来,博阳,你说错了,我的感情之路走偏了,走偏了,我不该为了成全温圆而从你的身边逃开,我错了,所以,我一步步将自己的人生陷入这深不见底的深渊,这倒也罢了,只要你幸福,我总是心甘情愿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你才从一份不幸的婚姻之中解脱出来,我却一部跳入了不幸婚姻的火坑。白思怡越想越伤心,她任自己的眼泪不住的滚落。
猛然间,房门被打开了,白思怡惊了一下,她来不及收拾自己的眼泪,泪眼婆娑的望着进来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丈夫林笑语,萧寒一眼望见了她手中的那幅画,那副画本来已经压在了箱底,可是,白思怡却翻它出来,还一副伤神失落,满脸泪水的样子。萧寒没有作声,望着白思怡的脸。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缓缓的走到白思怡的身边,从她的怀中渐渐的拿出了那幅画,然后用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望着她,说:“很好,思怡,我的好妻子,我那美丽的妻子!”萧寒冷笑着说:“结婚三个多月,你就是这样每日在家中度过的,是不是?”白思怡含泪摇了摇头,辩解道:“不是这样的,萧寒。
你知道这三个月来,我是全心全意对待你,对待你的父母的,这幅画,是我今天才拿出来的,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来以前的事,但是,我没有别地意思。”
“很好,你还会解释,说明在你的心中还是在乎我的,甚至是爱我的,我很欣慰。思怡,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撕坏你的画,这样吧,以后,就把它摆放在这里。”萧寒走到了墙边的梳妆台前,然后将那幅画端端正正的放在上面,接着他拉过了白思怡的手,将她拉下了床,摁在梳妆台的椅子上,说:“你每天可以看,每天可以想你以前的事,以前的他,那个你曾经等待的男人!”白思怡震惊了,她满脸狐疑的望着萧寒,不知道他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从他酸溜溜的话语之间听出了言外之意,那是在羞辱她。
白思怡从失落中清醒了过来,说:“萧寒,当初你说服我嫁给了你,我当然会一心一意的对待你,所以,你没必要这样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我认为我这个做妻子的问心无愧!”
“嗯,好,很好!”萧寒转过身来走到她床前,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一心一意对待我的好妻子,那你来亲我啊,主动亲我!”
“你——”白思怡恼怒了,他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满腹才华的丈夫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白思怡羞恼的扭过了脸,冰冷的说:“请你自重,也不要轻视了我的人格!”
“轻视你的人格?”萧寒哭笑不得的说:“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你应尽的义务,你懂吗?我那么爱你,我怕你整日陪着妈妈会寂寞,所以,今天下午没事,我就迫不及待的赶回家要陪伴你,约你出去吃晚饭,可你呢?我的好妻子,原来你一点也不寂寞,你要做的事情很多,至少,你的心并不寂寞!告诉我,是不是这三个月里,你每天都在想着他?包括与我上床的时候?”
“你——住口!”白思怡气急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呢?一位才华横溢的海归博士还是一个满腹龌龊的流氓?她发抖的声音说:“你要陪我出去,你就好好的说,我说了,你没有必要怀疑我的人格,这是对我的尊重,同样也是对你的尊重!”
“没必要了,没心情了,白思怡!”萧寒立在当地定定的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然后他一把抓了车钥匙出门去了,他要去哪里呢?白思怡不明白,虽然他今天说了很严重的话,但是,自己最不应该做的事情是去捧着莫博阳的画流泪,还满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
她又一次错了,自己已经不是曾经的白思怡了,结了婚,她的心应该安分的去爱林笑语,他才是自己的丈夫,曾经的点点滴滴都将化为泡影渐渐的破裂,消失的无影无终,而自己呢?自己到底在萧寒面前做了什么?哦,白思怡,你错了,你又做错了,事到如今,你满脑子想的人应该是林笑语。满心期待的人也是林笑语,每天陪伴着他的妈妈,孝顺他的父亲,做他要做的事情,爱他所爱的人,这才是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不是吗?哦,这一切都不晚,从今天开始,好好爱这个家,爱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想着,白思怡跳下了床,收起了那幅画,要把它放在哪里呢?对了,地下室!她怔怔的望着那幅画,眼前又出现了莫博阳的落魄而狼狈的样子,有几分不舍也有几分心疼。但她很快又在骂自己了,收起来,她说:“你不应该在想那个人了!”她收起了画放入到地下室以后,客厅里空空的,窗外,阳光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看来婆婆今天真的是累了,她钻到厨房里,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可以做饭的,发现真还是什么都没有了呢,于是,她去找兰儿,拉了单子,告诉兰儿晚上要亲自做饭犒劳全家人,兰儿听了先是满脸惊讶,后来就微笑了,她多喜欢这位“少奶奶”,她人长得多漂亮,性格随和,她也多么想叫她一声“姐姐”,但理智很快克服了冲动。她在萧家所表现出来的孝顺和对萧寒少爷的温顺都让兰儿深深的佩服,还有她的美貌,她在兰儿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完美到极致的女神,她多么佩服她呢?她对自己也好,当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她还会安顿自己不要累坏了身子,还给自己好多书让自己读,给她好多衣服穿。兰儿对白思怡笑了笑说:“好的,我这就去买,太太!”白思怡也温柔的对兰儿笑了笑,她已经得知这个孩子是从偏远农村来的,当初来到萧家家做保姆,还是萧董事长托一位朋友找寻一位保姆。
不久后,萧董事长就见到了一个面容清秀,衣服朴素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萧董事长一眼望见这个瘦弱的孩子,便同意她留下来,于是兰儿一直做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年头了,兰儿常说在白思怡与她的聊天中说起林董事长还是她的恩人呢,说着,她的眼神中常常带有一种感激的神情。白思怡对她说,你小小年纪应该多读一些书,兰儿说她出来打工就是为了弟弟妹妹多读一些书,她是家里的老大,家里经济困难,她才念完小学就不念了,一开始年龄小,父母不放心她出来打工,终于到了十四岁,她就出来打工了,她自认为也是由于命好,她的第一个雇主便遇见了萧董事长,每月给她开不少工资。萧夫人也从来不责骂她,现在弟弟妹妹都上了初中了,她所赚的钱除去自己为数不多的开销之外,她全部存在了父亲的卡上。
至于念书,她说只要自己有机会会看书的,不知道是为了安慰白思怡的一番好意,还是这孩子本身也爱学习,白思怡给她的书籍,她都在晚上干完活,回去细细的看过了。白思怡听了兰儿的经过,心里酸酸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帮助这个孩子。晚上,白思怡将一桌子饭菜摆放在餐桌上时,公公婆婆都张大了眼睛,他们不信任似的望着白思怡,兰儿开心的有点替白思怡自豪的说:“这是太太做的,我只帮忙打了下手。”
萧董事长握着筷子尝了一个盘子里的菜,他慢慢的咀嚼了一阵,然后竖起了大拇子,说:“嗯,好吃!思怡,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好的厨艺!”婆婆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同样点着头说:“思怡啊,你有这么好的厨艺,还有这份心,这是好事。”萧夫人望了一眼丈夫和儿媳妇,没有发现萧寒,要知道萧寒平日里都是早早的回家的,今天哪里去了?惊讶的问道:“萧寒呢?他今天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他是去了哪里?”白思怡低下了头,不再作声。萧董事长一眼看出了可能是小两口闹了别扭,于是说:“我打个电话!”电话接通了,萧董事长说:“你在哪里?这么晚不回家?思怡做好了饭,现在就在等你呢!”电话那边停顿了片刻,说:“我和朋友在一起呢?今晚不回去吃饭了!”声音是如此的消沉,萧寒不是一向都活泼开朗的吗?结婚才没几个月,怎么就像变了一个性格一样啊?“你这个混小子,你这不是成心让思怡难过吗?赶快回来,朋友相聚,有的是时间,再好的朋友也抵不过家中的太太,家里的事都处理不好,还能在外面建立起真诚的友谊吗?”父亲的话总是有威严的,萧寒不说话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萧寒回来了,他望了一眼满桌的丰盛的饭菜,再望了妻子一眼,没有说什么便坐了下来。
晚饭后,萧寒没有睡也没有说话,他躺在床上自顾着看一本财经杂志,白思怡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倚在床头用手机上网。结婚以来一直恩爱的夫妻两个就这么沉默着,沉默着,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向对方说话。萧寒在一进卧室,他的目光就留意化妆桌上,发现下午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幅画居然不见了,一定是白思怡收起来了。
男人的自尊和胜利的快感使得萧寒不禁在内心里暗暗得意,但他出于一个做丈夫的“尊严”,却没有和白思怡说话。他希望妻子像小鸟一样的倚在他怀里,和他撒娇,向他说抱歉,期待他的原谅,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不计前嫌”。可是,白思怡没有,她只是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思考着什么,他不知道她此时的思考里有没有他。
他关掉了床头的灯,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白思怡也关掉了手机,躺在了被子里。他们背对着背,依旧谁也没有说话。深秋了,寒风卷起树叶满院子翻飞,白思怡夜不能寐,她在想什么呢?她想起了自己的别墅,自从结婚后,她再也没有回去住过。
院子里的玫瑰早已枯萎了吧,这都要过中秋了。她的前后花园一定也是落叶满地,一片萧瑟景象。此时,月亮一定照亮了她的卧室,照亮了她那件温馨的客厅。
只可惜那里在没有一个人居住,也没有在雇人去打扫,或许整个屋子已经被灰尘覆盖了。林笑语是睡着了吧?她的耳边已经传来了他轻微的鼾声。她坐起身,立在黑暗里静静的想着,想着,一种落寞的情绪顿时布满了她的大脑,是该回去看看了。
第二天,才吃过早餐,白思怡便迫不及待的征得了婆婆的同意,她开着车回到了别墅,远远凝望着自己这栋孤独的别墅,心里有了一份多么深的感伤!原本这样豪华这样安静的居所应该是笑声满屋,夜里也是灯火辉煌的。可是,为什么会如此凄凉的孤立于此?是自己结了婚,冷落了这栋佳居!远离了这份清静!她甚至感觉曾经在别墅里守着孤独度过的将近两年是多么奢侈,那一段时光里至少她还拥有自由,拥有独立思考的空间在如今看来是多么的美好!可是现在呢?唉,白思怡禁不住叹气,她没有及时打开房门,只是立在院中环视着院子里的一切,虽然有人收拾,但是,仍然有那么一份没有人居住的荒凉,整个院子都像是要荒废了,虽然,院落里依然整洁如故,只可惜,白思怡此时的心情被感伤填满,院子倒是没有生长起荒草,长满了荒草的是自己的心灵!院子里随意走了几步,她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房门,果然不出所料,客厅里灰尘笼罩,曾经明亮的玻璃也早已模糊,窗台上也厚厚的落了灰,她脚步轻盈的渐渐向楼梯走去,楼梯上,扶手上,沙发上,酒柜上,天哪,这是怎样的萧瑟与凄凉呢?二楼的那间颇有情调的小客厅也是如此狼狈,卧室呢?她走进了卧室,她的米色的窗帘紧紧拉着阻隔了阳光的照射,她轻轻的拉开窗帘,灰尘四起,白色的灯罩也变成了黑灰色,她急忙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许久不见阳光的屋子里阳光四射,床上凌乱的散落着几本她婚前喜爱的书,她随手拿起一本翻动,灰尘立刻飘起来,引得她不断的咳嗽。
结婚后,她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看书了,甚至都没有时间去遐想。结婚后,她的时间很大一部分属于婆婆,另一部分被分割给了丈夫,她没有了自我,也没有了自由,结婚可以算得上是幸福吗?先前的伤感更深了,白思怡立在这么一间被尘封了三个多月的别墅里,她真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总不能这么下去,房子是没有人居住了,但是总是要清扫出来的,这儿依然是她心灵的安息地,但她不想去请钟点工,打扫这么一栋别墅的心思她是有的。这栋别墅是她后来买的,其实买这个别墅的意图很明确,这别墅靠近大海,每天打开窗户就能望着或者是波澜壮阔的大海,也或者是平静的大海,在她的心里,大海也是有脾性的,而现在大海就是平静的,在经历了一夜咆哮以后,她想一个发了脾气终于安静下来的女孩一样,慢慢的在整理收拾自己杂乱的心绪。
她给家政公司打了电话,很快,家政公司就派了人来。屋子里的许多东西自然就恢复了原貌,就这样,不足一个小时,整栋别墅便恢复了原样的干净,空气也清新了。白思怡在二楼的小客厅里坐下,她拿出了红酒,渐渐的品尝起来,以前的点点滴滴的记忆在眼前逐渐清晰。
很久了,白思怡不愿意去会回想过去的事,也不愿意整理自己的曾经的记忆,她不敢触碰心灵深处的那块最脆弱的最柔软的地方,一旦触碰到了,她的伤感便会不由自主的而来,然后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将她的心完全占满。现在呢?她不知不觉的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