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威说:“我从来没有失过手,因为我会有一千个办法对付对我失信的人。别忘了,晚上八点我到你们学校门口接你,看不见你我会冲到你的宿舍里的!”
我急匆匆地走进了医院的大门,却又不想快走了,她知道一送上15万元,对她意味着什么。当年西楚霸王痛别虞姬,虞姬说:“大王,请将宝剑赐与妾身。”
以剑自刎谢之一片深情厚意,如今我觉得自己是姬别霸王,还是要以一剑自刎以谢薛凯,这剑不是霸王赐的,是自己找的,杀掉心,不杀身。杀心比不上杀身,后者可以一了百了。而前者,心已死,头还在,能不忆往昔?我是挪到薛凯病房前的,正巧薛家的人呆在门外偷偷地抹眼泪,我仰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走到薛琪跟前,把钱交给他:“我毕业后马上要到北京的一家公司工作,钱是预支的三年工资,对方觉得我是个非常出色的人才,才出此大力气,这是我的福分,也是薛凯的福分,大家都没有走到绝路上。”
薛家人说什么也不要,说了句:“我早就和你说了,你再找个人吧,年轻轻的,又俊,什么样的找不着?别跟他了,这钱我不能收,该着井死河死不了。他也没大事了,就行了呗,不整容就不整容吧,丑俊的都是我儿子。”
我急了,你快趁天早和我一起到储蓄所把钱存上,只留下几千在外面够三天用的就行了。别和我争。也别让薛凯知道,你就说是社会上的捐款。
你还要跟他说以后我就不能过来了,我要考试,一毕业就得赴北京,叫他别惦记。这话我说不出口。”
“咣当”,病房内传来器皿落在地上的声音。
二人急忙赶到室内,薛凯不小心将便壶弄到了地上。我拾起,假装放便壶背过脸,仰仰头。再回身,已是春风满面。
她对薛凯讲起了全国各单位到学院招聘的事,试图转移思绪。薛凯用烧得皮肉揪在一起的右手,抚了抚她的长发,仔细地听着,开心地笑着。他的嘴也已烧坏,发不出太真切的声音,他尽量不在我面前讲话,为的是不想在爱人面前再表其短。
如果没有我不厌其烦地表白自己爱的是他这个人,他怎么会像现在那样尚计划着先休学一年,然后继续学业,拿到学位后做力所能及的工作!甚至继续爱情!我从兜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放在了薛凯的手上,借口有事要办就走了。薛琪紧跟其后,要她陪着把钱存上。一出病房的门,泪水无声的掉在了我的脸上。
霸王别姬,虞姬能在爱人的面前痛快地哭。姬别霸王,虞姬只能一个人寞自流泪。此一别,何时是归程?吕威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兴奋得走来走去,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大步,近一年的冥思苦想,这个世界越来越现实,爱情越来越不值钱,让人觉得有没有都是回事。
能让薛凯牢记的“断肠崖”的话,也让吕威牢记。虽然主角不是他,他也照样为之心动。吕威相信有爱情,这是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事。
在他的观念里,我用婚姻换取金钱来给她爱的人治病,他没有任何反感,他看到了并不多见的爱情。
这不是一个物质化了的女人,她的所作所为全凭为谁而顾,因此这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女人。也许人的本质就是这样,偏爱自己没有的暂时又得不到的东西。
这一段时间里,同学们由开始对我的钦佩转为讥笑,甚至她的室友们由背后的议论到公开地说,她们觉得有义务劝解她:“别犯晕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薛凯自己生出意外,你已尽心尽力,还要怎样?一生一世守着他?一个本有才华的人从此连找工作都会成问题,谁敢保以后那一腔的恶气不朝你发泄?到那时,你若离婚,社会也会对你反戈一击,从前的爱情楷模会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你何苦?”
我为自己辩白第一次有人出于礼貌附和,第二次第三次就变得异类,再无人和她说,她成了孤家寡人,人家可怕好心没好报,为了自尊,她只有一人做一人的,少说话少讨嫌。她今天甚至连招呼都不打,攀上上铺,放下床帘,把手表摘下,绕在挂帘的线上,提醒自己别错过了时间。还有十分钟到八点,她一下子拽下手表,床帘线断了。
坐在车上的我,是去刑场的感觉,她对开车的男人越来越讨厌,诅咒他出场车祸,立即死去。车子来到了八一路的桃花源小区,在网球场前的一幢楼停了下来。吕威先下了车,转到我位置的车门前,打开了车门,我抬起眼冷视了他一下,才下车,木偶般地站在那里,吕威淡淡地笑着,牵过她的手,“你的手很凉啊,冷吗?”
见对方不答,他讪讪地拉着她上楼,我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拎的衣服纸袋,甚至连上的几楼都不知道。
这是跃层式楼房,吕威拉上一层客厅的窗帘,和我对视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说:“这是我妹刚买的,妹夫到德国留学去了,她一个人不方便,就搬到我家,我有时住在这里。你看,是先看会儿电视,还是聊聊?”
我坐在沙发上,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吕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打开电视,坐在我的旁边看。
电视台正播时装表演,这个时装节举办的还挺不错的,看到我不理他,他又换到了中央台,我侧过身掉过脸,望着不对电视的方向,吕威没辙了。这和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不一样,与别人只求速战速决,只顾自己的感受,和我,他更愿把假戏做得跟真的一般,就像是相爱的一对,想讲究一点铺垫。我只当自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已被你买来,随你宰割。
房间惟有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吕威想打破这种局面,他关上电视,到酒橱旁取来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坐在地上,面对我,斟满酒。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醉了也许会忘记许多愁。
我晚上没有吃饭,一杯红酒下去,空腹中热辣辣的,先是脸上泛红,倒在床上睡着了。早上醒来,看着吕威眼睛不转的看着自己……我早上跟吕泽打了个电话说:“让他不用担心自己。吕泽,顺便告诉你,我现在和你大哥好。
我对你说的意思就是,我再也不能照顾薛凯,求你多陪陪他,可别提这事,他越晚知道越好。千万记住,和谁也别说我和吕威的事,免得有人说走了嘴。”
她又把吕威教给她说的话说了一遍,“只有这个原因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她生怕吕泽问的太多,先放下电话。吕泽大吃一惊,又不好多问。他凭直觉感到此事有些蹊跷,15万元和两段感情一起一伏连接得这么近,真的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只是身为弟弟,对她的私生活不好过多过问。
吕威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在一个晚上突然出现我的面前。这天不是太冷,他等在我宿舍外,连大衣都没穿,我刚吃过晚饭端着饭盒往宿舍走,就在宿舍楼前看见了吕威。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真想他来找的是别人,可是除了她自己并没有一个人在他的面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