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纤细的女声中透出些绝望的颤抖。
“跟爷回去!一定对你好!”有两个身着家丁服饰的下人一左一右架着中间的粉衣姑娘。苏漠然无法看清姑娘的长相,不过就只看这背影也想得到应该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了。眼神凌厉的扫视着现场,果然看到醉醺醺的节度使软在下人怀里站在一旁指手划脚,整张脸堆起令人厌恶的笑。苏漠然眼光一紧,抿唇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只银针渡到手掌心。
这针是蓝翎为她特制的,小巧轻便易于携带,还有一个考量就是她功夫不好,但射箭还称得上是百发百中,因此花了些时间教了她使用暗器的技巧。苏漠然正愁这一身武艺没有机会施展呢,他倒是撞到眼前来了。手腕轻转,两枚银针悠然脱手,以极完美的一道弧度着陆于架着姑娘的两位下人的勃颈处。前一刻还猖狂非凡的两人连闷哼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软绵绵的趴在了地上。
“谁?!不要命了?!”一边的节度使也突地挺直了腰板,虽然整张脸还是晕红,可显然酒已醒了一半了。苏漠然其实并不打算与这个节度使为敌,因此只是想在暗处帮帮这个可怜的姑娘,不忍见她被这样的人糟蹋,那两名吓人也并没有大碍,只是被扎了穴道,晕过去了而已。苏漠然本以为吓唬坏人都是胆子小的,吓唬一下就能走了,哪知这节度使竟与其它坏人不同,因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自然忍不得居然有人敢在他面前动手。
一时间本来吵闹的街上鸦雀无声,围观的一干民众大气也不敢出,动也不能动,各个都低着头,心里边互相猜忌着。苏漠然一边隐在人群中,一边细心的留意着事情的发展,节度使似乎对周围老百姓们的表现很是满意,威风堂堂的俯视着这些不敢与他对视的人们:“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说完踉跄了两步,下人急忙上前掺扶,节度使裂开嘴嘿嘿一笑,大吼道:“把我的鞭子拿来!”
苏漠然清楚地听到四周人们的抽气声,更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有些瑟瑟发抖。节度使接过鞭子收在手中,摇摇晃晃的依次从前排人们的面前走过,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爷的忍耐是有限的,哪个孙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真的站出来试试!”黑黝黝的鞭子隐约露出一节在袍袖外,晃过眼前的时候很是骇人。又折腾了许久,节度使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一旁,但由于心里不甘,跌坐下去的同时手中黑鞭随之出袖,正冲着那圆圈中半卧着的粉衣姑娘。苏漠然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冲到姑娘面前单手止住了鞭子的行径,可她低估了鞭子的威力,虽然鞭子被苏漠然挡了出去,但仍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红蜿蜒的伤口。
“给我上!”节度使本以为找不到那个肇事者,所以准备拿那姑娘出气的,哪知这程咬金就这样杀出来,倒正好可以叫他一解心头恨。
节度使的话音未落,苏漠然就注意到一左一右竟有足足8名壮汉向她包抄过来,于是绷直了身子全面备战。
苏漠然心里还是有些打怵的,虽说她是有一些功夫底子,但近距离的跟八个壮汉肉搏…她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
眼看壮汉的包围圈在渐渐缩小,苏漠然攥紧的拳头里都满是汗水,然而就在这时,一把折扇高速旋转着冲破人墙,就像被人操控了一般在8个壮汉身上来回撞击,苏漠然几乎都没看清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不过一转瞬,八个大汉就齐刷刷的躺倒在她眼前。而折扇仅一个漂亮的回旋就重新飞回人墙中。
人群随着折扇飞过的痕迹自觉的向两边散去,苏漠然就看到蓝翎手持着折扇笑得凌厉。蓝翎嘴上虽然笑着但整张脸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节度使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只来得及撂下一句威胁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自蓝翎出现,苏漠然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此时人潮已如流水般退去,她才恍然回身去搀扶那粉衣姑娘。
“漠…漠然哥哥?!”苏漠然抬眸,正撞上一汪清泉样的双眼,它们正湿漉漉的盯着她。
“芙蓉?!”这样的巧合竟又一次发生了,“你不是在京…”话音未落,芙蓉已经全然扑到苏漠然怀里,哭的难以自持了。苏漠然只得一边揽住她的肩,一边轻声安慰。
两人将受了惊的芙蓉带回客栈,这才仔细开始询问缘由。
“芙蓉,你怎么也到聊城来了?”蓝翎看上去有些焦虑。
芙蓉怯怯懦懦的望了两人一眼,幽幽答道:“我是跟爹爹过来的,爹爹说这边发生了水患,所以,我就跟着过来看看,哪知竟被那个混蛋盯住,还好有漠然哥哥和王爷…”接着又嘤嘤的哭起来了。“那…你们来是做什么?”芙蓉的脸色变得也快。
苏漠然正准备回答就被蓝翎抢了先:“她书上读到聊城有些好奇,我们便来看看,也听说了这边有水患,就也想帮帮忙。”芙蓉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好在并没有对他们的话产生太多的问题,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就将芙蓉送回上官家在聊城的大宅了。
虽然上官家的人几乎不会在聊城居住,但上官宅邸所占面积之广,装潢之富丽也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了。
上官父亲是一位面相和蔼的老人,和芙蓉的年纪相较,似乎有些过于年迈,大抵是老来得子吧,因此也对芙蓉格外疼惜。
不过商人就是做商人的,心思细腻不可小觑,蓝翎和苏漠然两人也只能险险避过几个危险的问题。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甫一回到客栈,蓝翎便焦急的与苏漠然探讨起白日所见。
苏漠然一面散开因男装而盘起的发,一面答道:“向来以为纨绔子弟只是挥霍霪乱了些,今日见这节度使,才知道原先听说的那些事倒是善良了。”
蓝翎没有接话,盘着膝坐在榻上,有些玩味的眼光打量着正一步步变成女孩的苏漠然。
“这节度使到底是什么来历?”苏漠然见蓝翎没有动静,索性将心中困扰了多时的疑问合盘推出。
“你没有问问你的老相好?”蓝翎的语气倒充斥了些醋意。
苏漠然透过铜镜瞪着那个恶人先告状的小王爷,酸气四溢的反击:“我那是新欢,哪敌得过某人的旧爱呢?”
蓝翎被她吃味的表情逗的发了笑,下了榻走近她,两只手指很自然的托起她的嫣红的着的双颊,嘴角飘起一丝戏谑的神色:“夫人,你这是吃醋了么?”
苏漠然被他一句夫人叫的更是臊得厉害,三指化成钩爪攥着他的手腕就是一扭。
“哎呦!哎呦!谋杀亲夫呐!”蓝翎嘴边笑意不断,但却苦着一张脸的阿鼻叫唤。苏漠然气不过涨红的脸,嘟起的唇煞是可爱。
突地,耳边划过一丝凌厉的风,蓝翎也猛的弹起将苏漠然护在身后,习武之人的敏锐嗅觉让他们觉察到了危险的邻近。两人目光相交便已清明对方的用意,苏漠然轻手轻脚转入帘后逐次吹熄蜡烛,蓝翎则掩在帐内默默观察。两人做好万全准备之后,门外反而没有了动静,只有北风呼呼的刮着门框,有些磕碰的声响。
“应该是我们敏感了,打抵是只馋嘴的野猫罢了。”苏漠然将声音放得平缓,只以眼神与帐后埋伏的蓝翎做着交流,之后走到房门口踱了一圈,复又缓步走回床前,故意弄出了很大声响,教人听起来似乎是已然安睡。
不多时,一缕轻烟自门缝处飘入,苏漠然暗自取了两条帕子,为两人掩住口鼻,又过了一阵,有人用刀尖挑开了门闩,呼噜噜地溜进来8、9名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貌似头目的那名先是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的情况,紧接着蹑手蹑脚的走近蓝翎藏匿的帐子,刀身轻挑,帐子随即被翻动,苏漠然躲在床下死死攥住拳头,紧张的指甲都几乎要嵌入肉里。可随着布帐的飘动,蓝翎却并未显身,苏漠然虽好奇,但由于位置关系,也并不能再过多将注意力集中在蓝蓝翎身上了。
黑衣头目在四周可以藏人的地方都做了些细微检查,之后才信步挪近床前,高举刺刀,奋力扎下。苏漠然此前已经在床上铺好被褥以达到障眼目的,可黑衣人下刀力度之猛,足足刺穿了床板。从上方刺下来的刀尖几乎就停滞在苏漠然眼前,有细汗自额头渗出,。苏漠然被刀尖骇了一跳,可仅有一滞,就反手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向床侧最近的那只腿刺去。
有人闷哼一声,随着匕首刺入的声音倒下了。苏漠然仍匿在床底没有现身,倒是蓝翎自顾自地从梁上跃下,仅一个手刀就解决了离他最近的一名黑衣人。霎时间余下的8名黑衣人就将蓝翎包围了。苏趁蓝翎与黑衣人交手之际,苏漠然迅速移动到有半面墙壁作掩护的高处,手中银针接连发出,针针直刺黑衣人穴位,不过这些黑衣人的功夫的确不简单,分神对付蓝翎的同时还可以挡开不断袭来的银针,只是动作难免愈见迟缓。
苏漠然全神贯注的抛着银针,全然未察刚刚被她刺到的那名黑衣人已悠然转醒并轻声挪移到她身后,脖颈忽的一紧才察觉,只是为时已晚,很快的就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蓝翎本不欲下手太狠,一来以方便他后期盘问缘由,只是眼见苏漠然被人擒住脖子便也不再恋战,手中寒光一闪,一把软剑由腰间飞出,轻易几招便割了其它几个黑衣人的膀子。
“别动!不然我勒死她!”黑衣头目紧抵着苏漠然的颈间,松紧适宜的即不致昏倒,又可令她浑身无力。蓝翎持着软剑立在不足三米处,一面防备着其它黑衣人,一面注意着苏漠然的情况。突然,几个黑衣人均从袖间散出白粉,蓝翎遮住口鼻后定睛一看,几个人已消失无踪。“你没事吧!”蓝翎箭步上前支住已然浑身瘫软的苏漠然。
苏漠然咳了好一会,才渐渐回转过精神,轻轻摇了摇头。
“是节度使干的吧。”苏漠然气喘嘘嘘的下了推断。蓝翎清冷的目光也露着寒意,思忖后也认可了。然而就在两人以为暂时安全而暂时放宽心的同时,一群官兵伴着嘈杂声,砸开了他们的房门。两人迅速将所有武器收回身上,可还来不及躺回床上便被几个衙役压住了。
“威……武…”雄厚而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公堂上空,聊城的县官李大人巍然于堂上,节度使则在一旁口若悬河。
“大人!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这二人偷了我的家传宝玉!”节度使仰着半边脸,满面的得意神采。被带到台上的,竟是当日在宜春楼服饰苏漠然的小莎,苏漠然心底突地一惊,宜春楼内她是男装打扮,而又是睡前被从客栈直接抓入公堂,头发披散衣着不整,女性曼妙的体态毕现…
“大人!此女正是宜春楼的小莎,她可以证明这二人对本使窥探已久,并以特殊手段接近本使。”这节度使虽然形貌不佳,但似乎对公堂之事颇有见地。
小莎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神色,只是在看到苏漠然的女儿装扮后眼底有一丝诧异稍纵即逝,。“小莎,节度使大人所言可属实?”李大人拍响惊堂木,一派的正气凛然,全然没有传说中胆小维诺的样子。
“是,大人,民女的确不知。”小莎并没有再看苏漠然,垂下的头看不出表情。听到小莎的回答节度使的喜色更是明显,自顾自的在一旁任由下人按着肩。
“你二人可有异议?”李大人道。
“回大人,隐藏女儿身进烟花之地的确有所不妥,只是民女自小便对眼花之地有些好奇,便只得寻了这个法子进去瞧瞧,女扮男装算不得犯法吧大人?”苏漠然声音诚恳。
“小莎,此二人可有询问有关节度使大人的事情么?”李大人对苏漠然的回答显得有些堂皇,小心的节度使在一侧绷着的脸重新提出疑问。
苏漠然心底冷哼,原来正义凛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果然,传言还是有些根据的。
小莎仍为抬头,低声俯首:“有。”李大人听闻这个回答后松了一口气,连声音都跟着轻快了许多:“既然你说你们并无恶意,为何要窥探节度使大人的情况?”苏漠然有些招架不住,这个问题是个陷阱,若回答不好,轻则被认作偷盗之徒关入牢狱,重则曝露行踪前功尽弃。还未斟酌出一个圆满答案的时候,节度使也按耐不住的“乘胜追击”,连语气也跟着有些懒洋洋的,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说:“大人,也许人证他们不服气,那么物证总就不能不认了吧。”眼神轻佻的示意,李大人接受指令后,很快的传人呈了物证上来,说是在他们屋内发现的。
苏漠然不禁焦急万分,这摆明了就是联合着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套,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他们执意要给她们安些罪名,怕是怎么也跑不了了。
抬头去看站在一旁僵着脸的蓝翎,自入公堂他就站在一旁不发一言,整张脸冷的似乎能结出冰来,苏漠然知道他堂堂一个小王爷,是怎样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的,既然索性把心一横转身拜倒在蓝翎身下,使尽力气的喊道:“求主子饶罪!奴婢一时贪心,竟连累主子受这等屈辱,请主子责罚!”既然牢狱之灾无法躲避,那所有的苦楚就由她来承受吧!似有无边的苦楚在蓝翎脸上炸开,紧抿的唇边漾着愤怒的颤抖,苏漠然定了定眸子,再次大喊:“请主子责罚!”然后抬起头,望着蓝翎因愤怒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的下颚,蓝翎俯首盯了苏漠然一会,眼中纠绕着千言万语,苏漠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遂索性闭上了双眼,她觉得有人贴近她左侧的脸颊,熟悉的味道飘入她的鼻翼,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必不让你独自在一处…”
有感动喷涌着冲出眼眶,苏漠然张开朦胧的泪眼注视着这个俊逸的男子,她知道,这一世她是离不开他了。深深地把头点了点,不再看他。
蓝翎终于别过头去,把心一狠,从她左侧猛的一章掌下去。苏漠然觉得脸颊历时火辣异常,可是她心底又是那样的雀跃,他没事了,真好…蓝翎这一巴掌扇的很是违心,力度不够,苏漠然只得借着掌劲用力将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鲜血喷涌,脑子也有些发昏,只是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大人和节度使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一时也慌得乱了阵脚,唯恐事情生变,虽然不甘心也只能放了蓝翎而将苏漠然匆匆收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