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萍慢慢来到清溪的身边,扶了一下清溪的手臂,然后喊了一声“季老师。”
季永源的目光落在李艳萍的脸上:“真的是艳萍,我还怕自己看错了呢。”说完感慨,“个子都长的这么高了,只是模样没变,不过我还是害怕自己看错了呢,唉。”
“也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吧,季老师的记性这么好,还记得我们。”李艳萍微笑。
季永源轻轻摇头:“也不见得,那么多的学生我能够记得的不是很多。只是你们两个……”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她们晃了晃,就像他在讲台上讲课时的一个动作,“我记得。清溪基本没变,你变的是个子高了很多。”
李艳萍看了看清溪,笑道:“不仅仅这些吧,都变老了,十多年了呢,都老了。”
季永源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顿了顿抬头,目光扫过李艳萍,然后留在清溪的脸上:“艳萍毕业十二年了,清溪离开二十年了。”
清溪听出他说道自己离开二十年的时候,口气中带上了伤感,不知道是自己多想还是事实,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离开”两个字,扭头望望比她高出五个公分的李艳萍,李艳萍的脸上一片漠然,她突然就意识到李艳萍对碰到季永源很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厌烦,瞬间明白了季永源对她用了“离开”两个字包含了浓浓的感情。只是脑海中晃过他和自己坦白以后不能私下见面时的那种冷漠口气,还有留下原地的自己断然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心中的复杂难以言明。曾经她想过季永源不过是个卑鄙的小人,作为老师喜欢自己的学生本来就是不对的,表白后又抛下深深陷入的学生不管不顾,就像没有那回事一样更是无耻。清溪坐在座位上听他口若悬河,有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狰狞的魔鬼,无耻到极点的魔鬼。尽管是这样,她没有忘记他,恨归恨,含了无法化开的爱在里面。她也断定季永源已经把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没有丝毫的记忆,没想到他竟然记得她,根据自己的人生经历还判断出他对自己还有感情,一时百感交集,默默地点了点头。
风不大,却带着啸声从他们中间掠过,气氛有些异样的紧张。
沉默片刻,还是季永源开口:“艳萍怎么样,听说你在南方呢,结婚了吗?”
“没有呢。”李艳萍笑着摇头,“没有结婚,在广州给人家打工。”
“不管做什么也得结婚呀,总不能一个人过啊,你是挺优秀的,可也不见得就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你吧?不小了,都三十二岁了,该结婚了。”季永源像一个忠厚的长者对李艳萍进行劝告。
李艳萍扭头一笑:“才三十岁,小呢,广州像我这样年龄的人没有结婚的大把人在,都不急。”
“呵呵,南方是南方,我们这儿是北方,观念上不一样,有合适的了要早些成个家,一个人在外边孤孤单单的也不好。”大概是看到了李艳萍不以为然的表情,于是转换了话题,“南方的气候真的很好,去年的时候我还去过一趟。”
清溪一怔:“你去那儿有事?”
季永源低头,然后又抬头,目光在清溪的脸上躲躲闪闪,最后望向了别处:“是有点事情,我儿子……出了点事,也是打工呢,公司出了点事,所以我去了一趟,是深圳。”
“怎么回事?”清溪露出紧张,她知道要不是事情严重他不会去。
“他是开机器的,轧伤了手臂,所以我去了一趟。”
“现在没事了吧?”清溪急急地问。
“嗯——”季永源迟疑一下,“没事了,不过现在还没有完全好利索,一条手臂活动的时候无法像我们这样自由。”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清溪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深深的忧郁,心中为他难过。“没事的,也许时间长了就会好彻底,你不必太担心。”她不知道怎么劝慰,停了停才说,“你呢,现在怎样?”
“我现在也提前退休了,刚刚退了。我……也是身体不好,不想再教书了。”季永源深深地看着清溪。
“你怎么了?”清溪的目光露出担忧。
季永源吸了一口气,说:“心脏不好。”
心脏病?清溪震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很清楚心脏病是什么概念。无怪季永源老成这个样子,自己心脏病,儿子残了……
季永源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手机响了,他“喂喂”几声对季永源说:“我有点事情,先走一步,你们聊。”
“稍等一会儿,我们一起走。”季永源说。
“哦,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急着走呢,下次有时间了再去看老师。”李艳萍说。
李艳萍的话让清溪突然想到季永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家可是不在这儿啊。分别在即,她急忙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的家搬到这儿了。有时间的话,你们来玩。”我就在下面邮局对过,很好找的,他用手一指。
原来他搬到秀山县城来住,和自己离得那样近,清溪心中堵得厉害。她的身边是好友李艳萍,他的身边是另一个人,话说到这里只能结束。她笑笑:“我们也走了,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去看你的。”
和季永源分开,清溪一下子沉默,只是低头在前面疾走。
没想到碰上了季永源,真是意外中的意外,总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还是碰到他。那样痴狂地想念他,想见他一面,没想到见了他并没有多少的波澜起伏,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见面了,然后分开。清溪想不出为什么自己见到他的时候,虽然也心动也难过,但并没有荡气回肠,顶多是感慨吧。唉,毕竟是自己的初恋,怎么会忘?不管他怎么样,毕竟是自己的初恋情人,没有一点留恋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为什么很淡呢?清溪想不通。看到他很老而且有病,清溪心中很痛。她也知道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会痛。
“你慢点!”身后的李艳萍恼怒地喊。
清溪停下了脚步,笑着扭头看李艳萍:“我没有走得快呀。”
李艳萍气喘吁吁走过来:“慢点好不好?真是丧气,来看房子呢,房子没看成竟然碰上了他。”
“怎么,你讨厌他?”清溪听李艳萍这样说,心中很是难过,她不愿意让别人对季永源不好。
“不是讨厌,他教了我三年高中,对我也不错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认出我,我有什么理由讨厌他?只是……不想见到他们,谁都一样。你想想,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联系过,就算心中有影响,也淡的和白开水一样,所以不想看到他们。”李艳萍解释。
“是啊。”清溪感慨。
再深厚的感情也需要培养的,庄稼没有水肥的滋养就枯萎,就算是亲生的孩子自己把他送了人不去管了,母子之间的感情也不复存在。何况是她和季永源?本来就是一段根本就不该有的恋情,淡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