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宿舍管理员孔老师是个中年丧偶的鳏夫,介怀于老伴的离去而始终没有续弦。得知了老王这只猫没法处理,便收下做宠物了:“我个不中用的老家伙身边正需要有个伙伴呢!最近家里闹耗子,让它给我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吧!”于是,老王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这只花猫让给了李师傅。
此后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段生活中的小插曲逐渐从老王的记忆里淡去,可是一切的一切还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
那是十月上旬的一个傍晚,老王被一位同事拉去相亲,对方是一位在这位同事家租房的外来务工者。精心准备下,让老王始料不及的是才一见面姑娘就不满意,当天的相亲在不太愉快的气氛下草草收场。郁闷之下,老王回到学校,在第三食堂楼上默默地喝酒、想心事。
也难怪,人类中绝大部分都是视觉动物,选择配偶时外貌、衣着以及言行举止都是参考依据。虽然我和王铁生是多年的死党,但他不注重仪表,连头发和胡子都懒得整理,各自又矮,也算不得有钱,还经常说些无聊的笑话。这些也都是不争的事实,王铁生却固执地选择依然故我,不愿改变什么,女孩因为这些显而易见的缺点而相不中他也是人之常情。
一瓶雪花啤酒是我们俩从大学时期都最喜欢的佐餐饮料,他最钟情的便是那句”勇闯天涯”的广告词;卤水豆腐清淡而风味十足,正是下酒的佳肴。老王自诩这是他这种草根阶级最经典的”酒席”了。自斟自饮了片刻,对面的空位置上忽然坐下了一个人,手中的托盘上同样摆放着一盘卤水豆腐和一瓶啤酒。
对方悄无声息地把托盘摆在桌子上。王铁生抬眼望去,那是个明眸皓齿、长发披肩的女孩,似乎还是个学生。王铁生不禁暗暗纳罕:这小姑娘没事怎么也跑来喝酒了?
只听得女孩大方地说道:“是宿舍管理办公室的小王老师吧?我坐在这里方便吗?”
王铁生一怔:自己对这个女孩毫无印象,她何以认识自己?姑娘又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不紧不慢地道:“我是今年新入学的研究生,开学那天我来打听过住宿问题的。当时我无意间得知你姓王。只不过时隔一月有余,你记不起来了而已。我姓苗,苗翠花的苗,名叫月兰。不知小王老师你名讳怎么称呼?”
那天,王铁生两杯酒下肚,胆子也大了不少,倒也把自己介绍得颇为详细。随后两人攀谈起来,说得兴起,居然互相要了手机号码。我后来笑着开玩笑说:“咱们大老爷们在外面混,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和陌生美女说话,你倒好,两样戒律都给犯了。你们俩发展得也太快了,就不怕她是个骗子,想骗走你一些什么吗?”王铁生却说:“我当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孩是值得我相信的人,所以也没考虑那么多呢!”
此后,苗月兰几乎成了王铁生的手机女朋友,每晚两个宝贝都聊天至深夜。好几次,我打王铁生的手机总是听见停机的回音,第二天他的手机管保立刻充值。我那时道是他正在谈恋爱,没想到果然让我猜中了。
说到此处,一抹红晕浮上了王铁生的脸颊,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说及了这段温情。”那,此后你们俩没发生什么风流韵事吧?”我开玩笑地说,王铁生擂了我一拳,啐道:“嘴里吐不出象牙!虽然苗月兰始终没有加害于我,甚至后来还给过我不少好处,但截下来的的经历可以用‘离奇’二字来形容了。”
由于王铁生在学校后勤部门上班,所以每晚都得有一位员工留守值班到宿舍熄灯时间,以应对火灾、斗殴、扒窃以及其他各类突发性事件。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办公室正逢王铁生值夜班,那晚苗月兰飘然而至。王铁生正欣喜茫茫夜色有佳人相伴,苗月兰却拉住王铁生悄声道:“嘘,现在不是浪漫的时候!别出声,我怀疑对面第四宿舍进了蟊贼,我带你去逮住他!”
王铁生正欲发问,苗月兰却不容他分说,拽了他就出了办公室。一路小跑至第四宿舍楼下的灌木丛前,苗月兰拉王铁生一起蹲下身子藏了起来。
“呃,兰儿你在玩什么呀?我还要值班呢!”王铁生有些急了,苗月兰却身手按住了他的嘴,示意留神宿舍门口的动静。
月光如水,正洒向宁静的校园。王铁生正望着满天星斗几乎陷入沉思的时候,宿舍楼上远远地传来一句”抓贼”的呼喝声。只见最远处二楼洞开着的窗户里飞跃出一条人影,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正朝这里飞奔过来。
“靠!是个飞贼!还是个会家子!”王铁生自幼学过武术,时常在我面前吹嘘他是文武全才。见那人落地的身影便知轻功不弱。苗月兰拍了拍老往后背道:“把他撂趴下,我跑不快,恐怕追不上他。”
王铁生应了一声,提起一跃而起,“嗖”地窜了出去,迎上那个人影刷地就把那人踹趴下了。只见那人闷哼一记,手中的东西应声跌落,王铁生眼疾手快,在东西落地以前抄在手里,紧接着封了他下盘的几处大穴以防那人逃脱……那是一只单肩包,着手略显沉重,显然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不一会儿,苗月兰、电脑的失主以及宿舍的值班员都赶到了现场,立时将窃贼扭送到校保卫处发落。
“嘿!这姑娘很了不起嘛!我想她肯定是发现了那小偷在宿舍楼下鬼鬼祟祟的模样,心中起疑,就来通知你吧?”我道。
“我也不知道。虽然我总是和她打电话、发短消息,但她一直以来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只以为她和普通研究生一样,终日泡在图书馆里写论文。而我的疑点也远不止她是什么人、做什么事的:原本她发现第四宿舍有一间房间门窗没关,那没脑子的家伙正好是苗月兰的同学,当晚在教室里自习,于是她先发短消息给这位朋友让他赶紧来关一下门窗的。后来又发现那个蟊贼已然盯上了屋子里的财物,所以为了保险才拉上我。可是后来我找那位同学打听了一下,他竟然不知道苗月兰是什么人。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是所谓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原以为,她很多秘密都不肯告诉我也是她自己的理由,我也不便多问,只期待她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我。”
虚假的来历?简直和电影《画皮》里的情节如出一辙!”那后来如何了?你揭穿她了?”我好奇地问道。
“没有。原本我还在想,如何用一种更委婉的方法说起此事,她却忽然来找我了。给了我一张相片,那是某一个周末我们在校园里约会时拍下的,底片在她手里,说改天印一张给我。后来事情比较多,我们俩也差不多忘了。
“直到那天晚上,她给我相片的同时,说与我能再度见面也是一种缘分,今后恐怕没机会再见了。我还没听懂她什么意思,她又给我一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二只小药盒,说这份百草续命膏是她精心研制出来的草药,具有起死回生的作用,给我备着说不定哪天会管用。我刚一接下,她挥了挥手,化作一道白光飞出了办公室。
“我大惊之下,飞奔出大楼去,只见远远一只黄白相间的花猫不紧不慢地闪进教室楼,再也看不见了。那依稀是我当天发现的,然后交给李师傅当宠物的黄猫,因为我清晰地记得那只猫额头上一块毛发是白色的,正好与这只一模一样。”
我听了怔了怔,道:“老王啊老王,那不会是你的幻觉吧?尽管这个世界上灵异事件并不少,听你一直在我耳边吹嘘说你自己也遇到过好多次,但那毕竟不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王铁生摇摇头苦笑道:“我就和你一个人提起过这桩事情,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反应。着实该打!”说着拿起手边的筷子轻轻往我脑袋上敲了一记。
“后来我去李师傅那里考证过,“老王接着道,他说,那只黄猫在他家养了不到一个月就离家出走了,失踪那天的日期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正好是我认识苗月兰的那天。”
“那么说,那只黄猫是化作人形专门来替你抓了这么个小偷,以报当日你们愿意收留它的这份情谊了?没想到讲情义的小动物不光在聊斋故事里出现过,老兄你也遇上了。如此说来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就是苗月兰了是不是?”
这个老王宛如颇怀心事似的,饮下了那杯发财酒,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除了自酿的葡萄酒外,我和他还喝了不少,黄酒、啤酒一起上,几乎成了传说中的”三种全会”。两人醉眼迷离的连路都快走不动了,王铁生还是住在我家过的夜。不得不承认,尽管他体形看上去并不胖,体重却不轻,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拖上沙发去,盖了一条毯子容他入睡。别问我为什么招待老朋友睡沙发,而我自己睡床,我可没有让其他人在我床上呼呼大睡的习惯,除了未来的妻子。
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究竟是真睡着了还是假装喝醉,我把他拽上床去时他还拽着我的胳膊来回磨蹭,学了两声猫叫。”喵了个咪的,你不会是让苗月兰给附身了吧!”我敲了敲他脑袋说道。这家伙倒好,直接又倒在了沙发上打起了他惯有的超级无敌呼噜声。我正暗地里嘲笑这家伙喝醉了酒咋这样,背后却猛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的寒意,仿佛两道目光直接射向了后背……
我家住一楼,门前有一个不小的庭院,我平时疏于管理,只撒了一些容易存活生长的花草植物。此刻,不知从哪儿钻进来一只胖胖的大黄猫,就慵懒地蹲在了庭院里,两道碧绿碧绿的目光却如此的犀利,直接透过玻璃窗投在了屋子里。不知道它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我身边的王铁生?
我被这目光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拉上了窗帘躲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