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不要紧张，主任看起来很温柔的，没事，不要紧张，呆会他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没事，不要紧张……”方俊驰一再叫兰心“不要紧张”，倒显得他自己很紧张，不就是见未来的师父吗，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是个八零年才生下来的青年律师，又不是恶鬼夜叉，兰心心下嘀咕着。方俊驰如此让兰心不要紧张，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怕兰心真的太紧张，一种就是兰心要见的人真的很可怕，可谁能比厦门律师届驰名的“方阎王”还可怕呢？何况他自己不是说主任看起来很温柔吗？
进了电梯，方俊驰还在罗嗦：“小兰，以你的条件也可以找到其他好工作，但就怕你现在还不懂事，明珠暗投，律师这一行一个好师父可以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谢谢老师。”兰心微笑道，大四实习了一家法务公司、一家保险公司、两家律所，总算要做决定了，她打心眼里不愿意离开厦门这个温温吞吞的小岛。没毕业的大学生，无论从学校从社会上接受了多少信息，对律师这一行始终还是隔岸观火，谁都知道中国的法治和美国那是差很远的，但究竟差多远却不知道，有时候会怀疑“天壤之别”这个词表达的距离够不够形容这个差距。
“主任一开始可能会对你很生硬，因为他不喜欢女生，他觉得女生不适合做律师。”方俊驰道。这也不是什么新鲜论调，兰心只是微笑不语，律师这一行明师难求，姑且来看看吧。兰心跟同一届的学生比也不是特拔尖的，可是还拿得出手。
方俊驰带兰心直接进了主任办公室，主任的目光越过电脑看了方俊驰一眼，道：“来啦，坐那喝茶，自己倒。”方俊驰示意兰心在一旁的茶几上坐下，两人已经喝了几杯茶，主任却完全没有离开他电脑的意思，仿佛方俊驰和兰心根本就没进来！方俊驰倒没什么，主任理不理他他是完全无所谓，只是兰心却看着主任呆住了——他分明就是……。
这个主任分明就是萧楚雨，她表姐夫的堂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茶水已经续了好几次，萧楚雨始终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方俊驰终于开口道：“你的徒弟好歹看一眼啊！”
萧楚雨头也不抬，幽幽道：“看见了……”
“以后她就是你徒弟了！”方俊驰道，虽然方俊驰以方俊驰对萧楚雨的了解，早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但等到真的发生了，还是免不了发火——萧楚雨一再强调不要女生，他这般态度等于否认了自己挑人的眼光，现在的兰心虽然很多事都不懂，但绝对是良材美质，美玉尚与顽石混在一起，他愿意做这个琢玉人，当然，也是为自己培养一个得力助手，方俊驰不是怕失去传人的武林高手急着找个良材美质当徒弟，萧楚雨就更不是了——他老是骂底下那些小兄弟不会做事，似乎还没想到要培养个得力助手，萧楚雨自立门户后想仿现代化管理模式以公司化团队化管理律所，可他这个人比谁都个人英雄主义，结果是把个律所搞得传统不传统、现代不现代，说是中国大地上的一朵奇葩也不为过，不过他这种独树一帜的做法，虽不伦不类、进化不全却发展得不错，这点连方俊驰都想不通。
萧楚雨的目光再度越过电脑，看了兰心一眼，道：“我徒弟我看过了，你自便。”
方俊驰阴幽幽地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萧楚雨，看了一会，萧楚雨抬起头，起身离开座位，兰心赶忙站了起来，萧楚雨示意她坐下，道：“简历我看看。”兰心双手呈上一份简历，萧楚雨随手接过，扫了一眼，起身道：“跟我来吧。”
到了楼下，萧楚雨对一三十来岁的男子道：“新宇，这个，小兰，放你这组，先实习，看看给她点事做。”又一指旁边的空位，道：“你坐那吧。”兰心心里很不是滋味，嘴上还是很有礼貌地说：“谢谢，萧律师——”
“萧楚雨！你给我好好看她一眼！”方俊驰横空一声爆喝，整个律所的空气都凝固了，无论在干什么的人都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方俊驰。萧楚雨愣了一下，随即道：“好啦，别生气了，我刚才不是很忙吗？”说着，看了兰心一眼，道：“我不看她还好，一看我更生气。”
“你说什么？”方俊驰道。他这一次是真心给萧楚雨介绍徒弟，却被误会成做媒，因为萧楚雨已经三十一岁，至今未婚，连女朋友也没有，原因很多很复杂，萧楚雨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个事业有成、相貌英俊、风度从容、有车有房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还不结婚，更大问题是，这两年萧楚雨身边几乎没有女性出现，连这个律所都快成“男人帮”了。方俊驰虽然在外头是“方阎王”，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丈夫，经典好男人，有个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他觉得幸福的家庭才是美好生活的根本（有这种想法的人为什么会是“方阎王”，是个奇葩），像萧楚雨这种老大不婚的人，他是无法理解的——没老婆没孩子，他不知道萧楚雨下班以后该干什么——在方俊驰也没老婆没孩子之前，他们两个人下班后吃吃饭打打球聊聊天倒也挺快活的，自从方俊驰结了婚，萧楚雨下班后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球一个人当然不能聊天！方俊驰的孩子都三岁了，这样的日子萧楚雨已经过了很久了——由于下班后不知道干什么，萧楚雨不知不觉就成了“加班狂人”，连累底下一堆人陪着他加班。
方俊驰见萧楚雨久久不语，对兰心道：“小兰，别理他，你不适合做他徒弟，我不能让你明珠暗投，你直接跟我。”
萧楚雨又看了兰心一眼，心下寻思：“方俊驰你知道个屁！你就不知道这小姑奶奶是谁？”
那个叫新宇的律师见两人僵着，于是道：“小兰是吧，你跟我来一下，我们谈谈。”这时候，兰心的手机响了，新宇和萧楚雨示意兰心先接，兰心刚拿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走远，那边就一阵噼里啪啦：“兰心你不要抽风啊，千万不要来君浩，千万不要，你会死在这里的！你知不知道我们主任多恐怖啊，那简直不是人……”“哦，学长，对啊，我现在在外面，你在哪里，你说你在北京，什么时候回来啊？”兰心故意大声打岔，防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被萧楚雨听到，好在那位学长没继续说萧楚雨如何不是人，只说过几天就回厦门云云。
等兰心挂掉电话，方俊驰幽幽道：“怎么样，萧楚雨？你人气很低呀，你的小兄弟说你不是人。”又转对兰心，道：“小兰，去我办公室吧——”不料萧楚雨不阴不阳地说了句：“不送——”方俊驰和兰心要是再不走就下不了台了，兰心早已怒火难耐，瞪了萧楚雨一眼——萧楚雨确实长得非常好看，倒不是五官多精致身材多好，要论五官身材，大学里的男生自有胜过他的，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怎么能跟少男比身材比五官，只是他有一种少男没有的风度气韵，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何突然翻脸不认人。
两人转身欲走，大步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一见兰心，道：“哟，今天又安排面试啊？”礼貌性地对兰心一笑，正欲离去，不小心瞥见兰心的简历，奇道：“你是南平人？”兰心道：“是。”“好了好了，楚雨，这个留给我，放我这组。”那高瘦男子道，萧楚雨正欲分辨，高瘦男子不由分说，接着道：“你把伟杰弄到北京去，没人跟我去南平跑，我说要一个南平的，男的没有女的也好，我们所女的太少了。”“来来来，兰心，我姓李，主任、你、我都是南平人，我跟你聊聊——”李律师道，兰心看了方俊驰一眼，方俊驰点头应允，二人往会客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