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聊天:
“青青,在吗?”
“嗯,现在没空,等会儿聊。”这是夏青的自动回复。程梨失望地坐在电脑前,愈发焦躁不安。
萧若曦:“为什么选法律,我觉得法律听起来就是很枯燥的东西,法条什么的。”
萧若曦看着QQ窗口上夏青的状态是正在输入,却一直不见回答,于是发了一句:“对不起,我想是我太肤浅了。”
夏青随后回复道:“梦想。”
“梦想?打抱不平的梦想?”
“不是。”
“那是什么?”
“高二历史课学了启蒙思想以后我就想要学法律,虽然那时候正痴迷于文学。”
“哦,是吗?我是理科生,倒是不知道。不过你不觉得现在这个社会到处都是不公正,法律有用吗?”
“法律远看庄严而神圣,走‘进’了便无法自拔,走‘近’会执迷不返。一个不能维护公正的法律最终会被历史抛弃,纵使当下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最终正义还是会得到伸张,因为损害大多数人利益的制度从长远来看必定会群起而反抗之。况且现在这个社会却是中国有史以来最能实现公平正义,最自由的时代。”
“我还以为你会愤青一下呢。”
“唉,长大了。”
“法律应该保护穷人。”
“错了,从根本上来说,法律从来都不真正代表穷人的利益,保护穷人只是因为法律追求公平正义的品性——因为立法的不是穷人,而是富人和中产阶级,穷人能去立法就不是穷人了。社会最理想的是中产阶级当政,中产阶级成为绝大多数人,社会才是健康的。法律要保护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实现最大多数人最大的幸福——大部分人都不是穷人了,才是好的。”
“你向往美国?可是那一套移植过来会水土不服。”
“不是水土不服,是时机未到,人性是不变的。只是美国有两百多年的法治传统,我们说多了三十年说少了二十年,如何比得上?”
“你说人性是不变的?”
“我们现在想的东西,几千年前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苏格拉底就想过了,哲学家们想通了,后人还是想不通,继续想。”
“可是我觉得法治是无情的,太冰冷。”
“我从来就不觉得法律是冰冷的,法律凝结了人类的理性,充满了对公平正义的执着追求。相反,人治才是最不可靠的,把国家的兴亡寄托在某个领导人身上是很危险的,雄才大略的人很少很少,这些很少很少的雄才大略还是会犯错误,要构建一个合理的制度,就像美国,即使白痴当总统,国家也能照常运行。”
“你们文人在那儿高谈阔论有什么用!社会上到处都是不公正!”
“我们老师说过:现在这个制度就是让有能力的人不能好好干活而去溜须拍马搞关系走后门,我们文人就是要构建一个合理的制度让有能力的人能够好好干活。”
萧若曦那边沉默良久,方才回道:“可是你们能构建一个合理的制度吗?”
“非一朝一夕,关键在政治改革。”
“改得了吗?一党专政。”
“理科生,你这话错了,我们这叫‘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
“……什么东西?”
“要改良,慢慢地改良。”
“改良改良!共产党的东西从来都是一实行起来就坏了!应该……不说了,你明白。”
“你想说什么?革命?革命是危险的,我以前也觉得慢慢改良不行,后来我们老师说:法国人喜欢革命,一切推倒了重建,但那样伤害是很大的;英国人喜欢改良,不断地妥协不断地进步,所以英国的法治胜于法国,起码英国不会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哼哼,稳定胜于一切,把一切都和谐掉。”
“愤青有什么用,做好你自己。”
“你有没想过生命的价值是什么?”
“《沉思录》里面说:一个人在盛赞了另一个人以后他自己也死了。”
“我也记得这句话,这么说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草木动物都不思考生命的价值,自然而然地活着,而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人太聪明,于是思考生命的价值,于是痛苦不堪。回复赤子之心。”
“老子说的,有两种人不需要知识,一种是有真正赤子之心的人,因为他们不受世界的污染,一种是知识多到一定程度就不需要知识了。”
“你也喜欢老子?”
“还好,我更喜欢庄子。”
“诸子中我最崇拜孔子,最喜欢庄子。”
……
萧若曦道:“已经四点了,该睡了。”
夏青道:“是啊,好久没有这么高谈阔论了,谢谢你。”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让我明白了很多,说得我都想转系去学法律了,我不喜欢我的专业,下学期可能真的要转系哦——”
“转系可得考虑清楚,不过你那一段‘家庭共产主义’我怎么也说不过你。”
“哪里,我歪理邪说。”
“那,晚安。”
“晚安,青青,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的,我可以叫你若曦吗?”
“当然可以,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再见。”
“晚安,明天中午十二点,在海滨楼下等你。”
夏青没有回复,已经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