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为苏雅买了一块最好的墓地,把她安葬在青山绿水之中。一有时间,他就来看看她,每次都带上一束新鲜的百合,这是苏雅最喜欢的花。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依旧是少女茶花般皎洁的面容。他生命中惟一一次奇遇的烟火,升腾得太高太疾速,因此熄灭更显沉堕。他认命了。
杜梅从南方回来了,知道苏雅死去的消息,悲痛欲绝。她跟着杨帆来到苏雅的墓前,此刻她似乎才真的确认了面对的失去,发了疯一样地猛扑上去,用力捶打着墓碑,嚎啕大哭。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
杨帆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她的任何语言,嘴唇微微颤动,眼睛里有泪光闪烁,但是没有流下来。只有胸腔起伏,发出浑厚而有力的呼吸,仿佛进退有序的潮水,澎湃着。突然,他的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往日的场景开始重演。他用力抱住杜梅,连拖带拽地往外走。但是杜梅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奋力推开他,固执地连滚带爬又靠近墓碑,仅仅抓住不放,并持续用已经沙哑失声的喉咙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杨帆走上前去,抱住她的头,直到她因为窒息而扭动着身体,无力挣扎。最终,整个身体软软地悬挂在他的手臂上。
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杜梅,这也许是苏雅选择解脱的最好方式。我们原谅她吧,接受现实。”
苏雅的一些生前遗物,仍在杨帆的家里。一些衣服,还有零散的照片,是她和杨帆去避暑山庄的合影。苏雅特有的我行我素的味道,在阳光下淡淡地微笑。和杨帆在一起,在他的怀里,笑得像个孩子,露出洁白的牙齿
在她死去的很长时间里,杨帆除了上班,一刻也不离开房间。默默地,一个人感受着苏雅遗留下来的气息,在内心与她对话,亲切地,轻松地,如同以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忽然有一夜,他听到卧室有声音发出。不是他平时在寂静中常常听到的寒风萧瑟的声音,似乎是轻轻的走路的声响。他没有开灯,摸黑上楼,推开卧室,洁白的月光洒在房间中央空荡荡的大床上。杨帆看到苏雅,穿着她的黑色蕾丝睡衣,光着脚,坐在床边。她海藻一样的长发潮湿而凌乱,大眼睛漆黑明亮。她对着杨帆笑。
“苏雅,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脱吗?”
苏雅只是笑,在地板上没有声音地走动。她似乎是不愿意和他争辩,她终于对一切释怀。杨帆哭了,压抑很久的痛楚在顷刻间喷涌而出:“你不爱我可以,最起码要爱自己。我恨你从来未曾懂得珍惜。”
春天到来的时候,路边的梧桐树苍翠挺拔,微风吹起,树叶沙沙有声,鸟儿栖息在树枝上,燕语莺声,令人愉悦。杜梅终于按照苏雅的遗愿,陪伴在杨帆的身旁。两个人过着男耕女织、柴米油盐的平凡日子。
夜晚,两个人经常出去散步,是以前经常和苏雅去的地方。在街边的广场,人群里一对对年轻的情侣,彼此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旁若无人地接吻。爱情如此美丽,似乎可以拥抱取暖到天明。人们原可以就这样过下去,闭起眼睛,抱住对方,不松手亦不需要分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一切又与他人何干。太多太多的事情,只是借口和理由。
就在这一个瞬间,杨帆体会到了苏雅。她在寒冷的大雪中,看到繁华似锦,尘烟落尽。她在黑暗的爱恋中期盼逃离世界的尽头。她在六楼的玻璃窗前,光着脚坐在窗台观望楼下的万家灯火,她的绝望,她的放弃。
杨帆内心的一切怨怼终于得以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