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风被迫看着这鲜血淋漓的一幕,听着那些人被杖毙时发出的惨叫,心里仿佛在滴血一般,绞痛不已。
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早早地晕过去,免受这心灵上的折磨,可惜王太医之前出于好意给他服用了提神丹,倒叫他连这个卑微的愿望都难以完成。
“殿下,够了,够了。我不跑了,不跑了。”那些人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下来,想来是断了气,溪风已经快被这一幕给逼疯了,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你以前也这样说过,可是溪风并没有遵守诺言,这一点让本宫很伤心。看来本宫不让你见点血,你是不会学乖的。来,看看,这血淋淋地一幕多美啊,这是本宫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穆旎让那些侍卫把尸体拖过来,然后抬起溪风的头,让他看清楚这些人死的时候狰狞的表情。溪风拼命的摇着头,死活不愿意再看。
“我不看,不看。”
“好啦,好啦,不看就不看,小菜吃完了,该给你上主菜了。告诉本宫,接下来你想看谁,是那个忠心耿耿的小丫鬟金岭,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季莞。选一个,溪风。”
穆旎看见溪风眼泪纵横,已经接近崩溃,知道自己该添上最后一把柴了。她要用今天的事情,当压死溪风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痛彻心扉,不敢忘怀。让他以后只要一有逃跑的念头,就会想起今日的事情,心生惧意,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殿下是要逼死我吗?”溪风听见穆旎这么不依不饶,竟然叫自己选择金岭和季莞中的一个去死,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简直是面如死灰。
“季莞勾引你离开本宫,金岭助你私通皇后,还处处为你掩盖,两个人都是死不足惜。本宫可不能让她们死的痛快。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溪风可愿意替本宫拿个主意。还有,本宫忘了提醒你,本宫手里捏着的不仅有季莞,还有镇国侯一家上下,溪风若是想寻死,本宫一定会让镇国侯府上下鸡犬不留,全部给你陪葬。”
“殿下,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无论是金岭还是季莞,对溪风来说都很重要,他如何舍得要她们去死,更别提长公主提出的方法如此很辣,不是凌迟便是分尸。
一想到自己在乎的人,会因为他的一时莽撞,死无全尸,溪风便再无脸面苟活于世。
“本宫是不会让你死的,你是本宫的,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本宫不松手,即便是阎王在世,也奈何你不得。”穆旎死死地抓住溪风,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判,一字一言,冷如冰霜,残忍无情,落在溪风心头,如同万箭穿心。
“不。”溪风猛的坐起,仇恨地盯住穆旎,“樾谷雨,你为何逼我至此,为何!”
他已经众叛亲离,满手血污,罪行累累,受尽凌辱,可是这个人还嫌不够。毁了他这一辈子,还要叫他生生世世身不由己,像今世这般过得不人不鬼,尊严尽失。
“本宫若是爱一个人,那便永远不会放手。你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命,本宫要定了。”穆旎放下溪风,拔出自己的佩剑,杀气腾腾地朝着内室走去,“本宫不会让任何人跟本宫争你,今日之后,世间再无季莞。你也可以安心待在本宫身边了。”
杀气,浓得化不开的杀气,就这样弥漫在空气中,让溪风忍不住打颤。他原是上过战场见过腥风血雨的人,可是如今刑房里的杀气,却是半点不逊色于那刀光剑影的战场。
“长公主,你赢了。放了她,生生世世,我都是你的。”溪风终于还是怕了,终于还是输了,他屈服的原因不只是季莞,还有他的父母,他的兄弟。
溪风不知道长公主的杀气为何如此惊人,但是他知道如果不平息她的滔天杀意,只怕他的亲人,都会难逃厄运。罢了,是他欠她的,只要不再添血债,他什么都能退让,生生世世就生生世世吧,在她手里,自己能不能留下一副魂魄还是未知数呢。
穆旎停下了脚步,眼角一颗泪珠滑落,溪风,她对你竟然重要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拿什么跟她比。
溪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因为说完那句话以后,他便再也撑不下去了,心力交瘁,撕心裂肺,再好的提神丹,也提不了已经碎裂的精神。等他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那张熟悉的玉床上,寝殿的一切布局,除了这张床,竟然和他在镇国侯府的卧室一模一样,素雅得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醒啦。”穆旎熬好了今日的药,正端着走进来,就看见溪风醒来的样子。她放下手里的药,走上前,一把搂住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紧绷多日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你已经睡了三天,若是再不肯醒,本宫可就对你动手了,看你还敢不敢继续酣睡。”
“殿下。”溪风本想问季莞的近况,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和季莞能有今日,都是怪他关心则乱,若是自己不轻举妄动,可能事情还不会如此糟糕,是他害了季莞,害了那些无辜之人。
“可是想问季莞?”穆旎看着溪风欲言又止,心中一寒,慢慢松开了手,“她没事儿,你晕倒了,本宫又怎么会有心思去管她。你把药喝了养两天,本宫让你们见一面。”
“殿下,谢谢。”在这一刻,溪风是感激她的,长公主能让自己与季莞见一面,和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告别,已经是特别开恩了。从此以后,他拥有的,就只有这冰冷寂寞的寝殿,和冷酷无情的长公主,以及依旧生无可恋的日子,随着时光一起,慢慢腐烂。
“你不必谢我。这件事全是皇后所为,你和季莞都是牺牲品。是本宫关心则乱,没有查清楚就贸然行动。本宫会安排你们见一面,然后送她回边关。”
“殿下,你终于肯放过她了。”溪风哭了,他原本不是爱落泪之人,此时却喜极而泣。
“本宫放了她,你留下,你答应过,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反正她家本宫熟得很,你要是再心生离意,本宫就把她送去军妓营。”穆旎取过药,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给溪风,虽然身上杀气依旧很浓,但是眉宇间的温柔,也是前所未有。
溪风皱了皱眉头,这段时间以来,长公主身上的杀气日渐增加,她究竟去干什么了?一个公主,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杀气,就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让人心惊肉跳。
“你先休息一会儿,本宫进宫一趟。”穆旎为溪风理好被子,走出了寝殿。
溪风的事情,自己最开始被气昏了头,并没有多想。直到之后撬开了那名俘虏的嘴巴,知道了一切,才觉得十分蹊跷。
穆旎自认为了解皇后,皇后绝不可能有如此心思算计。找溪风求情的事儿皇后干得出来,但是之后的挟持溪风,威胁自己,却不像是出自那个傻妇的手笔,皇后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虽然自己对于皇后居然敢算计溪风的行为愤恨不已,恨不得连一分钟的安稳日子,都不给她。但是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不能找出这个高人,做好万全准备,自己万万不能轻举妄动。
“长公主,你缺了今年的新年。娘娘和陛下都很生气。”孙姑姑看见穆旎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心疼。果然再厉害的人,这辈子都逃不掉一个“情”字。
“那就让他们生气吧,这是本宫最后一次任性了。春天已到,寒冰是该破土了。”穆旎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骄阳,眼里杀意萌动。她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布局,打探,为的就是接下来的畅行无阻。樾国,已经无人能挡得住她了。
“殿下接下来要去哪里。”孙姑姑已经知道长公主要干什么了,长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见过长公主天真烂漫,却没见过她像如今这样野心勃勃,霸气侧漏。也许,这个女人真的有那么些不同,她能够摆脱皇贵妃一直担忧的宿命,活出一条自己的路。
“丽王府。”穆旎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再度浮现出诸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有那股魅如罂粟的气质,不禁心中一动。
“丽王可是闻名遐迩的美人儿。”孙姑姑会错了穆旎的意思,以为她是瞧上了丽王的美色。不过这也难怪,这天下间的女子,还没有见了丽王不为之倾心的。
丽王貌美气华,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对他倾慕不已。也不知道是多妙龄女子的深闺梦里人。
她们长公主本来就好男色,会对丽王上心,实属正常。
“他再美,也是本宫的皇叔,姑姑是要让人戳本宫的脊梁骨吗?”穆旎听出了孙姑姑的弦外之音,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虽然对溪风痴情,却并非从一而终之人,若是能遇见自己上心的,偶尔调剂一下乏味的生活也未尝不可。不过丽王那样的男人,给自己的第一眼感觉就太过危险,她是不会去碰的。
“殿下还会怕人戳脊梁骨?”孙姑姑仿佛听见了一个莫大的笑话,掩面低笑不已。
“姑姑别再多想了,本宫这次去,是要谢谢丽王,对溪风的照顾。”穆旎提及此事,面色阴沉,目光不善。
“丽王与公子并无交集啊?”孙姑姑这下子是彻底给穆旎弄懵了。
“若非丽王,本宫又怎么能得到溪风的承诺,狠下心废了他的手脚呢。”穆旎冷冷一笑,拖着自己华丽的衣摆,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