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溪晨是吧,抬起头来。”樾帝走到溪晨面前,充满威严的声音让溪晨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命令执行。
“果然一表人才。”皇贵妃打量了溪晨两眼,眼里的满意之色越发浓烈,毕竟是孙姑姑推荐的人,自然不会差。这小模样长得可是半点不差他弟弟。
而且最让她满意的还是这小伙子人品贵重,忠君爱国,心怀天下,对谷雨也多加崇敬。皇贵妃相信有这样一个懂事温柔的美男子陪在谷雨长公主身边,谷雨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惬意许多。
女人嘛,都是夫君拿来宠爱,讨好的,谷雨只不过是现在一时图新鲜,等时间长了才会知道,溪风这样的男人,一时逗逗还好,时间长了,十分无趣。
“难得的是这番见识,倒是个人才。”樾帝微微颔首,这次虽然是皇贵妃好说歹说硬把他拽来的,但是他对镇国侯的这位长子也是关注已久,颇感兴趣。今日一见,果然和他心意。看来谷雨长公主是赚大发了。
溪晨跪在地板上,听着皇贵妃和皇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似乎在对自己评头论足,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起来吧。”皇贵妃似乎和皇上达成了什么协议,神色十分友善,“长公主以前就提过你,孙姑姑也多次跟本宫推荐,说你并非池中之物。所以本宫这一次特意设了这个局,试一试你究竟是个什么心性。”
溪晨知道皇贵妃虽然说是测试他的心性,其实还存了一层意思是要试试他们溪家究竟有没有不臣之心。如果有,那么刚才父亲提议谋反的时候自己肯定就会附和,然后说漏嘴,被皇上抓住把柄。
一想到自己竟然才从鬼门关走过来,溪晨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难怪父亲一直跟自己使眼色,肯定是怕自己说到兴头顾不得察言观色,险些害了镇国侯府。
“这一试才知道,你果然是个奇男子。本宫和皇上惜才,不愿意看见白玉蒙尘,准备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皇贵妃完全不看溪晨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
也是,她未嫁时为丞相嫡女,身份尊贵,嫁人后为皇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早已习惯了唯我独尊,怎么可能会去参考别人的感受。
皇贵妃讲得眉飞色舞,溪晨却已经心如刀割,皇贵妃指派给他的好去处,能是什么正经东西,不过是面子上好听,背地里不知道龌龊成什么样子。
因为在护短的皇贵妃眼里,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她的女儿,所谓的好去处,应该就是长公主府吧。
昔年他们也曾打着看重溪风才华的名头,一纸诏书封溪风做帝师,结果呢,他可怜的弟弟一辈子就这样被毁了。
“娘娘,溪晨是镇国侯府的世子,身负重任,实在没有功夫再兼任其他的职务啊。”镇国侯正准备出声劝解,一直沉默的樾帝却突然开了口。
“朕听说他之前在长公主府当总管就当得很好啊。镇国侯,溪风的事情是谷雨过激了,朕也一直希望可以弥补。”
镇国侯听了樾帝的话,差点没有咬碎一口银牙,弥补,这算哪门子的弥补?这分明是又一次的掠夺。
“溪晨,本宫知道你害怕什么,谷雨还年幼,不懂事儿,下手不分轻重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这一次,本宫是准备让你当王夫的。以后你就是谷雨的夫君,她待你自然会格外敬重,与别人不一样。”皇贵妃的话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镇国侯和溪晨都听傻了。
王夫,这可是樾国从来没有的职位,樾国一直都只有王妃。陛下难道是准备给长公主封王吗?
“长公主提出了兵耕制,丰年仓,科举制,件件利国利民。又尽心侍奉皇上多年,孝心可嘉,打理后宫更是井井有条。所以皇上准备封她为王,封号‘宸’。”
皇贵妃在讲到这些的时候,脸上全是挥之不去的骄傲神情,皇上跟她提出,想给谷雨封王的时候她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但是这些都是她女儿凭借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受之无愧。
女子封王已经算是开天辟地,樾国开国后的头一桩,更别提皇上赐予的封号还那么特殊。
“宸,紫薇星也,帝王标志,百星围绕。”溪晨细细一品,便是明白了这个宸王的分量,只怕皇上在心里早已把长公主当做皇位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才会给出这个封号。
父亲一直希望太子上位以后可以严惩长公主,为溪风讨回公道。但是现在有这个“宸王”的封号,只怕是太子日后也不敢轻易撼动她了。毕竟公主和亲王是大有不同的。亲王有封地,有封兵,也就等于有了安身立命,自保的本钱。
太子若是想动一个公主,寻了理由动了也就动了,最多被标上一个不顾骨肉亲情,残害妹妹的名声。但是他要是想动一个亲王,那便要出兵讨伐,需要经过满朝文武的同意,需要盘点国库,需要付出血一样的代价。
樾国现在虽然太平,但是一旦有内乱产生,势必会有外国前来趁火打劫。樾帝这是在赌啊,用樾国的安危来赌,逼得太子不得不放任长公主一世安康。若非真是爱这个女儿爱到无法自拔,一个君王,一个如樾帝般贤德的明君,怎么会干出这种百弊而无一利的事情来。
“微臣可否多嘴一句,宸王的封地范围有多大。”溪晨想看看,樾帝究竟能为他这个女儿做到何等地步。
“西北十八州,西南边境,中土二十七城。”樾帝沉声应到。
镇国侯闻言整个人一颤,差点摔倒。十八州,整个边疆,二十七座城池,樾帝竟然把樾国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分给了谷雨长公主。
留给太子的,也就是京城以及周围的几座城池,南部之地。如此的厚此薄彼,只怕太子会伤心欲绝。
“陛下,万万不可啊,您这是在分裂樾国。”溪晨丝毫无惧地抬起头,盯着樾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长公主大权在握,太子位居正统,二人早已势如水火。陛下百年之后,他们二人必有一战,到时只怕国土分裂,征战不休,樾国将会陷入内乱之中。”
樾帝没想到溪晨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进箴,眼里的满意之意越发浓厚。不卑不亢,不存私心,不在乎一己荣辱,不害怕得罪君王,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他要给谷雨找的人。他把溪晨叫到了一边,因为他要推心置腹,这个男人,值得他把谷雨托付。
“长公主行事狠辣,颇有见识,却败在锋芒太露,做事太过不择手段,杀戮极重。可做开疆拓土之君,却不能做守成的明君。太子循规蹈矩,这么多年也只落得一个没有过错。武不能开疆拓土,文不能兴邦定国。最多,也就做个无功无过的守成之君,毫无亮点。无论是谁都不是好的君王人选。所以朕才要赌这一把,让他们做彼此的磨刀石,在内斗之中磨出一把绝世宝剑。”
溪晨没想到,樾帝竟然那么狠,狠到自己引导自己的孩子去骨肉相残。看来之前他没有那么做,是因为看见长公主颓废无用,所以对她只有父亲对孩子的宠爱。
但是随着长公主锋芒毕露,才华逐渐显现,樾帝坐不住了,开始慢慢地把长公主拉入自己的计划。让她背上江山社稷的重担。
“朕希望能找一个胸怀苍生的人替朕守着这把剑,别让她杀红了眼,她可以杀掉兄弟,姐妹,可以杀掉皇族,外戚。但是她不能对樾国百姓下手,她可以做一个暴君,但一定也要是个明君。是个可以给樾国带来明日希望的明君。”
樾帝握住溪晨的手,把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他的不得已,他的希翼,他的一切。
溪晨感激地看了一眼樾帝,士为知己者死,皇贵妃来找自己可能只是存了要给长公主另找一个男宠的念头。
但是樾帝,他的打算远不止此,他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辅佐新君,一展所长,施展抱负的机会。一个自古以来所有文人都渴望的机会。
“为什么是微臣。”溪晨用探究目光紧盯着樾帝,他不相信,樾帝会选择自己是因为皇贵妃的推荐,像樾帝这样的贤君,在选人用人这种大事上,怎么可能听凭深宫夫人的提议。
“你曾写过一篇赋,讲述了民贵君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人如其文,朕当时就对你诸加留意。这么多年没有提拔任用,就是让你磨练耐心,忍力,遍尝官场黑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溪晨淡淡一笑,他是璞玉,樾帝识他,磨他,用他,跟他亦师亦友。
之前多年的郁郁不得志,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巨大的喜悦和感动。
士子,是一种很单纯的生物,不求锦衣玉食,不求地位显赫,只求才华得到君王的认可,辅佐贤君,造福百姓,强国富民。如今一切都被捧到了他的面前,他需要付出的,却只是夜晚睡在哪儿这种无足轻重的代价。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微臣遵命。定不负陛下所托。”一句承诺,定了千年,从此以后,溪晨都作为是抑制宸王的剑鞘,矛盾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