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心又乱了。”孙姑姑看见满脸愠色的穆旎,无奈的叹了口气。
长公主平时处理事情的时候,手毒得没心没肺,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叫人害怕不已。唯一有点人味儿的,就只剩下在溪风公子那里吃瘪的时候了。
“本宫的心,一直都在乱,只是姑姑你没看出来而已。本宫要的东西姑姑你准备好了吗?”
穆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她自己也知道溪风是她最大的软肋,可以轻而易举地扰乱她的心神,但是这又如何,她总不可能杀了他吧。
“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长公主是今天去吗?”
穆旎沉吟了一下,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要是自己去晚了,说不定那些大臣都被折磨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起驾。”
天牢,是繁华,精致,珠光宝气的京城里唯一阴森,破败的地方。被鲜血染成暗黑的地板,掉落了漆的门框,冰冷的铁锁,闪烁着寒光的刑具,冷峻的守卫,让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令人不寒而栗。
能够被关进天牢的人,大多是身犯大罪,当然也会有一些无辜之徒,不过一旦进了天牢,无不无辜都没有用,赫赫有名的天牢一百零八套刑具,自然会叫人说出一切刑部想要的口供。
在穆旎到来的时候,天牢里就在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刑讯逼供,到处都充斥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惨叫声,鲜血伴着惨叫声像雨滴一样四处溅落,看上去说不出的,残忍美艳。
穆旎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两个士兵搬运着一具尸体出去,那具尸体浑身上下全是伤口,看上去应该是受刑过度而亡。
“这可是下了实打实的死手,看来刑部尚书这次是慌了神了。”穆旎冷冷的笑了一下,前任刑部尚书和侍郎同时遇刺,自己和萧相一并向樾帝举荐了主史泰祭,成为刑部的代理尚书。
泰祭原本只是一个多年不得意的小官,突然间得此重用,飞黄腾达,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可是樾帝要求他这一个月之内调查清楚刑部尚书遇刺一案,才能够转正。
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案情却一无所获,完全没有任何的进展,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泰祭自然会心里焦虑不已,只能够把跟案子略微有点儿关系的人全抓起来,日夜严刑拷打,希望可以在酷刑之下取得突破。
“泰祭性格暴躁,缺乏沉稳,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在是一个酷吏。”诸暨看了穆旎一眼,眼中的质问清晰可见。
穆旎今日特意叫诸暨过来,就是为了在拉拢人心的时候多一个有利的砝码,毕竟诸暨可是皇上最疼爱的丽王,在皇上面前说话可以以一当百。
有他在,那些人在考虑自己的条件的时候也会多掂量两分。
穆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诸暨话里有认为自己推荐泰祭有所不妥,为了自己的私心任用酷吏的意思。
只好解释道:“泰祭没有什么才能,所以这么多年才会卡在区区主史的位置上,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如今是我与太子的战场,用人不能只看才华,还要看他摆在这个位置是不是最为有利。泰祭多年郁郁不得志,如今一朝飞黄腾达,势必会对我的知遇之恩心存感激,我想要拉拢他,可比拉拢前任那个皇后,太子的死忠党要简单得多。况且泰祭实力不足,性子怯弱,最适合当一个傀儡,我选了他,就等于自己接手了整个刑部。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真实的,分给任何人都有被背叛的可能。”
“你倒真是好算计。可惜太过依赖算计,最终只能成为一代枭雄而不是英雄。”
诸暨听了穆旎的话,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放着萧相的心腹不用,力排众议举荐了泰祭。钦佩之余,对她的心机也多出几分排斥。
“诸暨啊,枭雄和英雄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称呼问题罢了。谁赢谁就是英雄,成王败寇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穆旎也不多说,她的所作所为本来不就奢望所有人都能理解,只要结果足够风光,中间花了多少龌蹉功夫又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我进去见一下刑部尚书,你不是想参观天牢嘛,那我就不陪你了。完了过来找我。”穆旎走到刑部尚书办公的文书房前,嘱咐了诸暨几句,转身走了进去。
“泰尚书。”穆旎推门进去,看见泰祭正在低头看卷宗,急得满头大汗。因而故意提高了声音,叫了他一声。
泰祭正研究到了关键地方,听见有人打扰,心中怒火顿烧,恶狠狠地抬起头,正准备呵斥,却发现前来之人是长公主,一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想到长公主突然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还请长公主恕罪。”泰祭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一边整理官服,一边请罪。
穆旎看见泰祭堂堂一部尚书,衣冠不整,说话语无伦次,心里嫌弃至极,面儿上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
“泰尚书严重了,是本宫没有叫人过来通告,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谢长公主体谅。下官不知道最近做了什么错事,才惹得长公主今日特意到访?还请长公主明示。”泰祭急得额头上都冒了一层冷汗,他办事不力,到现在为止什么线索都没找到,萧相被他气得厉害,特意写信狠狠斥责了一番。紧接着长公主又来了,如何能不叫他心生惧意?
毕竟皇上对他的能力并不看好,能让他坐上这个位置,也是看着长公主和萧相的面子,如果自己真的一点儿成就都干不出来,只怕屁股都没坐热,就要下台了。
穆旎并不知道萧相已经斥责过泰祭,看见他这么诚惶诚恐,只能先安抚他一下。
“泰尚书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泰尚书做事儿勤勤勉勉,本宫都看在眼里,只等这次的案子一经告破,就去父皇面前为泰尚书请功呢。本宫虽然只是一届妇人见识浅薄,却也知道何为良臣,若是连泰尚书这样的人才都要斥责,那岂不是不分是非吗?”
泰祭本来就是一个耳根软爱听漂亮话的人,又没什么脑子,此时听见穆旎把他一顿好夸,心里感激不已,立刻把穆旎当做是自己的知己,满眼热泪盈眶。
“长公主懂我啊,长公主见识不凡,目光如炬,微臣实在是仰慕至极啊!”
穆旎是来办正事的,自然没心思在这里跟这个酒囊饭袋之徒废话,当下就直接切入主题。
“泰尚书,前任尚书遇刺一案,泰尚书可有任何眉目啊?”
穆旎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泰祭原本还充满感激之意的脸瞬间就僵硬了,变得跟苦瓜似的。“长公主,这事儿难啊,这些人一定是早有预谋,行事干脆利落不留痕迹,下官花了好久的功夫,都没有办法察觉其中的蛛丝马迹。不过下官已经抓住了有关人员,一定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穆旎以袖掩面,低低笑了一声,“泰尚书什么都好,就是不谙世事,没心眼儿,才会处处受人排挤,这么多年不得父皇的重用。这案子既然做得干净利落,泰尚书要想查出来可就难了。父皇给定的期限在即,泰尚书准备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若是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那便是微臣实力有限,不堪重用,微臣自然会请皇上另寻贤臣。”泰祭苦拉着一张脸,竟然完全没有听出来穆旎话中的深意,气得穆旎直跺脚,暗骂跟白痴说话的确费功夫。
“皇上不过是要一个答案,泰尚书不过是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真相,如此简单易办之事,泰尚书怎么会如此苦恼呢?”穆旎笑得暧昧至极,丰富的表情让泰祭这样的傻子都猜出了她的意思。
“长公主的意思是让微臣瞎编?”泰祭想通了这一点,立刻豁然开朗,仿佛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
“谁让你瞎编了,不过是换一个思路查案罢了。泰尚书说话怎么如此难听。”穆旎娇嗔一声,又问道,“不过对于本案本宫倒是有些思路,不知道泰尚书有没有这个兴趣,听听本宫的浅薄之言。”
泰祭听见穆旎有思路,大喜过望,赶紧连连点头:“长公主快快请讲。”
“这次的案子,泰尚书一直认为是有人为了引起政局动荡,故意谋害朝廷高官,这个假设虽然合情合理,却一直找不出证据。所以本宫认为很有可能是泰尚书你想错了方向,这个案子就是很简单的仇杀。”
“可是仇杀怎么可能如此干脆利落,能有这等手段的人可不多啊长公主。”泰祭听见穆旎说这是一场仇杀,疑惑不已。
“泰尚书糊涂,谁说仇杀就一定是一个人所为了?前些日子本宫的母妃皇贵妃遇刺,也算得是仇杀。本宫就觉得这两件事情有诸多的相似点,一样的干脆利落,无迹可寻,而且颇有关联。”
穆旎看见泰祭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轻松,最终豁然开朗,心里暗自得意。看来自己的计划快成功了,果然选择这样一个蠢货来当棋子就是机智,都不需要多花心思,只需要略微引导,就能让他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泰祭恍然大悟,这次的事情,很显然就是报复。前任尚书审理查办了李尚书,害得李尚书死无葬身之地,李尚书的党羽死士肯定会怀恨在心,所以才出手杀了他泄愤。
通过行刺皇贵妃一事,可以看出来,李尚手底下人才济济,虽然后来很多人都被牵连,但是总会有漏网之鱼。况且这一次的风格和皇贵妃遇刺案的风格一模一样,若是同一批人而为,那简直就可以无缝连接了。
“长公主大恩大德,微臣感激不已。”泰祭后退两步,重重地拜了下去,满脸的激动。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破案的场景。
“泰尚书机智,一点就通。本宫说的也只是无心之言,泰尚书姑且听听,还是要跟着自己的心性去办才对。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泰尚书一句,此案的凶手狡诈,难以抓获,若要破案,还是要多多在有关人员身上下手才对。李尚书身前党羽无数,现在大多关押在天牢,泰尚书大可以提审一番。看看是否能得到点新东西。”穆旎心中虽然窃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看向泰尚书的眼神,隐隐有同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