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跟那个狗官说些什么呢。”
穆旎一走出来,就看见诸暨脸上全是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倚在墙上,面色阴沉。
“谁是狗官?你怎么这么重的火气,是谁胆子这么大惹咱们的丽王殿下不开心了?”
穆旎看惯了诸暨风流妩媚,艳光四射的样子,这般直率,却又带点孩子气的模样,看在她眼里简直美极了。
“我刚才在天牢里走了一圈,哼,泰祭这个狗官,自己没本事办案子,居然一味只会屈打成招,搞得天牢里全是血腥味儿。实在是枉食国家俸禄。”诸暨在发火,穆旎却看得痴了。
曾经,她爱过一个男人,生起气来会嘟嘴,会骂人,也会正义感爆棚,跟眼前是这个男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穆旎楞楞地盯着诸暨,虽然两个人的样子天壤之别,可是诸暨和姜晨的两张脸就这样在她的脑海里渐渐重叠,合二为一。
“姜晨。”穆旎突然叫了一句,惊得诸暨浑身一颤。
“殿下,你在叫谁呢。”诸暨慌乱地低下头,害怕穆旎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姜晨是我以前的爱人。”穆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姜晨的名字,她日日夜夜都在告诫自己姜晨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消失在天地间,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是即便如此,思念却依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让她无处可逃。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空隙,就会想起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爱人,看来殿下对他很看重啊。不知道姜晨跟溪风比起来,如何?”诸暨也是一时冲动,便将这句日夜思索的话问了出来,他很想知道,姜晨在穆旎心里究竟排在什么位置。
“姜晨是我今生最爱,我对溪风只不过是喜欢罢了。两者如何相比?可惜他已经英年早逝,本宫深爱他,也只能求而不得。”
穆旎不知道诸暨为什么会突然间对姜晨感兴趣,但是有些话她憋在心里久了也很疲惫,索性抓住这个机会,一吐为快。
诸暨听了穆旎的话,把头埋得更低了,空气中还充斥着细不可闻的抽泣。
“好好的怎么哭了呢?你是不是男人啊。”穆旎听见哭音,把手伸到诸暨脸上,一摸,果然满是泪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我那么喜欢你,结果你的心都给了旁人,有一个溪风还不够,又加上一个姜晨。我能不伤心吗。”诸暨用袖子胡乱擦了两把脸,红着眼眶却又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
穆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情债,诸暨心系自己,愿意为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她不是不知道。
但是感情和感恩是截然不同的,她记住了诸暨的这份恩情,日后如果有机会自然会全力以抱。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会因此接受诸暨,把感情当作是交易的筹码,这是对诸暨一番深情的亵渎。
诸暨看了一眼穆旎,看见她神色复杂,便狠狠地拍了她一掌。“发什么楞呢?忘了你今天来这里是要干什么的?”
穆旎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是樾国的长公主,是和太子争夺皇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谷雨长公主,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再去多想,这些前尘往事。
穆旎走进牢房的时候,所有囚徒的眼神全部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在这种阴森肮脏的牢房,华美高贵的穆旎就像是一轮太阳,烁烁其华。
“臣等见过长公主。”穆旎这一次来见的是因为李尚书的案子被牵连的那些党羽。他们被关在这里已经数日,因为年关将至,皇上不愿意大开杀戒,所以处置了首恶以后,把他们暂且关押,才暂时保住了一条小命。
现在看见长公主过来,这些人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惊恐之色暴涨,害怕长公主是过来赐他们毒酒一杯的。
毕竟李尚书对付皇贵妃一事他们也被卷入其中,长公主身为苦主贸然来访,能有什么好事儿才奇了怪了。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不过天牢阴冷,诸位大人吃苦了。”穆旎看见这些往日里威风赫赫不可一世的大臣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容萎靡,蓬头垢面,不禁有些动容。
这些人虽然不是她亲手所害,但是却也是她计划里的牺牲品,把他们坑得这么惨,她也是有责任的。
穆旎见到没人回自己的话,知道这些大臣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关心他们,也不恼,摆了摆手,让侍从把提前准备的菜肴全部端了上来。
“最近正值年关,本宫事物繁忙走不开,其实早就想来看看各位大人的,所以今日有空就赶紧过来了。这里是本宫备下的一些酒水,虽然粗糙,却也可以帮各位暖暖身子。”
这些人在天牢关了许久,每天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日三餐都是白粥榨菜,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如今闻见酒肉的香气,虽然心里还有文人所谓的骄傲在作怪,但是肚子已经不客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穆旎看见这些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动筷子,知道他们是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迈出这一步。毕竟这些人以前都是皇后的人,针对她和皇贵妃母女的阴毒主意只怕也给皇后出了无数,现在他们身陷囹圄,自己这个往日的敌人却衣着华丽,大摇大摆地过来施恩,他们心里难受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各位大人无需多想,本宫知道你们都是有血性有坚守之人,怎么可能仅凭这一餐饭食就能收买。今日谷雨只是想要来看看各位大人,毕竟你们因为本宫母妃的事情被殃及池鱼,本宫心里也多有愧疚。诸位放心吃喝便是。”穆旎的一席话,甚是宽慰人心,其实这些人也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已,看见穆旎如此“诚恳”,终于有人响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开头难,只要有人开头,后面的人全部都会积极响应。穆旎看着这些大臣纷纷开始用餐了,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今日自己这一趟算是来对了,日后无论这些人能不能为自己所用,反正他们是没有办法为皇后所用的了。
太子除了没有闪光点,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适合拿来做文章的地方。可是皇后就不一样了,皇后性子易怒,缺乏大脑,还生性多疑,这些缺点每一条都是致命的,更别提皇后还来了个“三足鼎立”,简直就是在找死。也怪太子可怜,找了这个一个专职坑儿子的老妈。
穆旎可以肯定,自己今日来了天牢,和这群大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的事情一旦传进皇后耳里,这些人以后就彻底告别皇后的心腹了。自己用一顿酒菜,几句好话便离间了这么多大臣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在他们跟皇后之间埋下了一根刺,试问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吗?
“长公主仁义,雪中送炭,我等感恩不尽。”用过酒菜,这些大臣纷纷向穆旎道谢。虽然他们是皇后的人,但是他们锒铛入狱之后,皇后和太子不仅在朝堂上没有任何动作,就连派人前来看他们也没有,更没有一句半句的宽慰之语,本就让他们心生不平。现在谷雨长公主又以德报怨,两相较量,愈发比得皇后跟太子极为不堪。
“本宫为了让各位大臣吃饱喝足,特意派人去了各位府中,搜集了各位大人喜爱的菜肴。最开始本宫还担心各位不肯相信本宫,以为本宫心存算计,让本宫这一番苦心白白打了水漂。不过如今看来,却是有效。”
穆旎故意装出一副受宠若惊,心满意足的样子。那些人本来就承了她的情,心里感激不已,又听见今日的膳食都是长公主亲自过问,按照他们的喜好准备的,心里更是波涛汹涌。
长公主身份尊贵,却还能对他们这群囚徒如此上心,屈尊降贵,实在是不容易。这份人情的分量,可是太沉了。
“长公主大恩大德,在下莫敢忘怀。若是可以度过眼下难关,苟延残喘,他日愿为长公主效犬马之劳。”
率先开口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眉目清秀,虽然蓬头垢面,却书卷气十足,穆旎打量了一番,认出他是谏官李纪。
穆旎本就是为了拉拢人心而来,看见有人主动向自己示好,当然开心。于是她走近李纪,也不顾他身上肮脏,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高声承诺道:“本宫是一个注重情意的人,李卿既然有意辅助本宫,本宫自然当在父皇面前,为李卿仗义执言。争取早日洗清李卿身上的不白之冤。”
李纪看见长公主如此待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穆旎放开他的手,环顾四周,看见其他的脸上表情复杂,也不多强求,今日能有一个人站出来便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了。只要能够把李纪救出来,有前例在哪儿摆着,这些人自然会权衡利弊。
跟着皇后只能落个按罪当诛的下场,跟了自己却可以捡回一条小命,穆旎对此很有信心,不怕这些人不乖乖就范。穆旎见到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怕泰祭起疑。
泰祭虽然不算聪明,却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自己才劝他对这些人严加拷问,就跟他们纠缠不休,只怕泰祭再傻,也能嗅出点不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