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风情,半夜摇曳。等到溪风醒来,床边的人早就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一丝残温,还在无声的述说着,这里曾经有人停留。
自从溪风身体好转以后,长公主便没再饶过他,几乎夜夜宠幸,君恩连绵,让他难以承受。人总是无精打采,怎么着也睡不够。
溪风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太阳都已经高悬正中了,起码是正午时分,一时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要是被大哥知道,肯定又要取笑他了。
“金岭,进来。”溪风想起自己约好了今日要和溪晨一起下午品茶,不能误了时辰,赶紧唤了金岭进来替自己更衣。
“公子,你终于起来了,总管已经派人来看了三四次了。”金岭听见溪风叫她,赶紧进来伺候,一边为溪风更衣,一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大哥,他派人有什么事儿?”
“听说是内务府送了一批美男过来,总管叫你过去看看该怎么安排。”
金岭看见溪风整个人一秒僵住了,觉得有些好笑,便推了他一把,“公子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咱们皇贵妃有往长公主这里送男宠的习惯吗?要不然公子你当长廊是怎么填满的。”
溪风只知道长公主生性风流,遇见美男绝不手软,常常强抢,却没想到上梁不正下梁歪,皇贵妃身为母妃,竟然一点儿也不对长公主加以劝阻,反而助纣为虐。
“皇贵妃送来的人找我干什么。”
“公子,如今殿下府里可是您在做主,皇贵妃送来的人长公主还没有正式收府,那就还是侍人,自然归公子管。”金岭给溪风束好发,又把首饰盒打开,开始精心挑选发饰。
“金岭不用了吧。何必这么繁琐。”溪风本来就不喜欢头上顶着重重的发饰,虽然华丽好看,却也落了两分俗气,不如仅以发簪束发来得清爽自在。
“公子,你可是要去见那些人的,不打扮得威风点,难免叫他们轻看了去。”金岭知道,皇贵妃一直不喜欢溪风,送来的人也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一定要最开始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这些人清楚这长公主府里究竟是谁在做主。
“威风,你这哪儿是把我打扮得威风,分明就是拿我当女子对待了。仅以玉簪束发即可,在长公主面前我都不会刻意打扮,这些人又怎么配。”溪风自然知道这些人求的是什么,要是他们真的能争争气,让长公主对自己失了兴趣,那他倒还真求之不得。
溪晨依约,在风苑雅亭设了席,把皇贵妃送来的美男全都叫了过来,说是一起品茗,其实就是让溪风过来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
溪风如今可以说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势必会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防止有小人在背后鬼鬼祟祟,让这些人明白溪风的分量,是很有必要的。最起码以后他们就算有了不臣之心,下手之前也要先掂量掂量。
“今日特在雅亭设宴,为诸位接风。既然进了长公主府,那以后各位就是溪晨的主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侍人来禀,溪晨一定尽己所能,让各位公子满意。”
溪晨的身份,这些人早就有所了解,长公主府的大总管,溪风公子的亲哥哥,镇国侯府的世子,随便哪一个头衔,都是他们不能得罪的。
看见溪晨主动示好,这些人也纷纷应和,相互恭维,一时场面倒也其乐融融。
“溪风公子到。”随着金岭的喊声,整个雅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让长公主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溪风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等到溪风走进来,他们却都失望地摇了摇头。
溪风虽然英俊,但是却称不上绝世美男,跟长公主长廊里那些尤物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尤其是溪风今日只着一袭素衣,发插玉簪,朴素得过分,跟这一群特意打扮过,光彩照人的贵公子们比起来,着实不太出彩。
“来啦,坐。”溪晨看见溪风这幅随便的样子就来了,也是无奈至极,他一直知道溪风不爱奢侈,但是今天这种场景,怎么着也应该要好好打扮一番吧,一出场就被人看轻了,真是让他头疼。
“公子,这些就是皇贵妃送来的人,不知道公子以为该如何安置?”溪晨为了给溪风撑起场面,故意走出座位,单膝跪在溪风面前,恭敬的询问道。
溪风看见大哥下跪,下意识就想要站起来,却被溪风凌厉的眼神制止住了。
“长廊不是还空着吗?这么大的长廊,还怕装不下这几个人吗?”溪风拿起茶杯,借喝茶来掩盖自己脸上不忍的神情。
“可是清空长廊,是殿下送给公子的礼物,若是让他们住进去,那是不是有点儿辜负了殿下对公子的心思?”溪晨提及清空长廊一事,故意提高了声音,让这些人都听清楚,长公主府是谁的天下。
“既然如此,南苑是近侍居住的地方,就先打发他们去南苑,等长公主回来根据她的心意再行安排。”
溪风话音还未落,有人便坐不住了。
“溪风公子,我们几个好歹是皇贵妃送来的人,打发我们去奴才住的地方,未免也太不给皇贵妃面子了吧。”
溪风瞟了一眼,说这话的是一个红衣男子,凤眼高鼻,生得倒很娇美,是副会讨女人喜欢的模样。
“进了长公主府,便都是伺候殿下的奴才,又分什么高低贵贱,再说了,你们还没名分,贸然安排去长廊也不好。长公主今日就会回来,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去讨了殿下欢心啊,到时候莫说是长廊,就是寝殿你们也住得。”
溪风被拉来像个女人一样处理长公主的后宫之事,本来就老大不情愿,再看见有人如此张狂,便越发不愿意和他们纠缠。
“你。”那名红衣男子自恃容貌不凡,心高气傲,在溪风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舒服,却又碍于溪风的身份,不敢当面发作,只能悻悻然地坐下。
“诸位公子既然是皇贵妃送来的,那身份自然尊贵,只是如今府里大小事务都由溪风公子管辖,还望诸位能够配合溪风公子,不要给长公主添麻烦。毕竟长公主她,最不喜欢麻烦的人。”
溪晨敲打了他们两句,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举起茶杯,轻笑道,“瞧,都怪我,说话没分寸,诸位公子不要往心里去。来,我敬诸位公子一杯。”
“溪总管,皇贵妃听说溪风公子最近身体抱恙,怕他不能好好服侍殿下,这才派我等前来,不知道我们何时能被殿下召见。”
就在雅亭鸦雀无声的当口,一阵温柔动听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溪晨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位青衣公子,容貌干净,让人看起来很舒服,但是在来的这些人里面只能算是末流。
溪晨认识他,他是刘邺,中原一代有名的大才子,他的父亲与李尚书私交慎密,所以虽然没有参与聚会,依旧还是被下了大狱,听说前段时间让泰祭整治得很厉害。溪晨虽然和刘邺不熟,却拜读过他的大作,知道此人心胸开阔,志向宏达,不是甘心做男宠以色侍君之人。此番肯进府,恐怕也是为了借长公主的势力解救父亲,难怪他会如此着急。
“刘公子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来的吧。”溪晨颇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既然他已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自己便要想办法帮他一把,不能让他的牺牲白白浪费。
“长公主权倾天下,刘某求告无门,只能赌上这副皮囊了。”刘邺虽然语气中略带苦涩,眉目间却无半点身不由己的哀戚,神色淡然,叫人不得不赞他的气度。
“大哥,怎么回事儿?”溪风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疑惑,便把溪晨叫到身边,悄声问道。
溪晨将刘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溪风讲了一遍,溪风听罢,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刘邺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怜悯。
父亲身陷囹圄,为人子者,不能不为所动,能走到这一步,这人之前也不知道见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闭门羹。可是即便如此,他坐在这里还是那么悠然自得,神情平常,这份气度,倒真是叫人欣赏。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溪风沉声问道。
“家父礼部侍郎刘渊。”刘邺虽然不知道溪风为什么突然对他父亲感兴趣,但是仍旧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溪风点了点头,暗暗将名字记住,然后对溪晨说道,“刘邺留下,其他人你带他们去南苑,安排一下他们的住所,让人好生伺候着。”
“凭什么刘邺就可以留下啊!”那个红衣男子看见溪风公然给刘邺开小灶,瞬间就不乐意了,不停地大喊大叫,“溪风公子,你这可是厚此薄彼啊,我们不服。”
“我做事儿一向我行我素,也不需要你服。”溪风冷哼一声,此人行事如此猖狂,不经大脑,在长公主那里,怕是也讨不了好。自己又何必考虑他的想法。
“公子,走啦走啦。”溪晨给两边的侍卫使了个眼神,连拉带扯的,总算是把人给弄走了。
“溪风公子留下小人,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刘邺看见溪风单独留下他,而自己和溪风又没有任何的交情,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他的用意。
“我留你是因为我想救你,长公主是火坑,你何必往里跳。你若是信得过我,你父亲的事情自然有我去跟殿下求情,作用肯定比你去求要大。快快离开吧。”
“在下和溪风公子素未谋面,公子何必对在下这么好?”刘邺看见溪风劝自己离开,先是一愣,然后充满感激地冲着溪风一笑。
“我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不想看见再有人步我的后尘,刘邺,你跟他们不是一道儿人,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我是真的想帮你,曾经我也跟你一样走投无路,可惜却没人肯帮我一把。”溪风想起了自己刚进府的那段日子,神情不自觉带了些哀戚。再看向刘邺时,眼中的关切之意也越发诚恳,真实,让刘邺为之动容。
“溪风公子,你我虽然无私交,但公子侠肝义胆,刘邺在此谢过了,日后公子若有所命,在下莫敢不从。只是自家之事,不能假手于人,以色侍人,屈辱无比。刘邺不能为了一己之欲,让你承受这一切。”
刘邺走出座位,对着溪风,重重地拜了下去,“若溪风公子真愿意帮在下,那就请公子给刘邺一个机会,可以当面向长公主求情。”
溪风看见此人这么死心眼,只能无可奈何地作罢,上前扶起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