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不会是个好爸爸,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谁的儿子,已经是事实了,妈妈。”齐墨非常冷静的对我说。
我真的是对这个孩子没有办法了。他的思路非常成熟而清晰,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他,就像我从来看不懂齐慕一样。他是如此的像齐慕,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开心好,还是难过好了。
不过我知道,齐墨这种孩子,我不能逼他。对于齐墨,我已经觉得亏欠了他很多了。我始终觉得,如果不是我和齐慕之间的种种恩怨,齐慕也许就不会来英国,那么也就不用一有了什么事情,再巴巴的坐飞机赶回国去处理。
所以,某种意义上,我心底深处的愧疚感,还来源于我的负罪感。齐慕的死,跟我也有一定的关系。
“好,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么妈妈也就不帮你做决定了。我知道我的小墨向来有主见,对吗?”我有些无奈的说道。
齐墨这才露出一丝丝的笑容,但转瞬即逝,我心里缓缓地流过一丝伤感,这些年,我真的很少看到他的笑容了。本来就是个过分聪明的孩子,现在齐慕的离开,仿佛就真的把他最后的一点点的童真的可能性和痕迹都带走和抹去了。
之后,乐创的事情搞定的差不多,我就和安清泽商定了回国的日子。对于我们要回国住这件事,小月牙儿可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傻孩子估计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回国,什么叫不在英国继续住了的意思吧。
说来也是好笑了,月牙儿和齐墨,真的是完全两个性格。齐墨是真的成熟的不得了,而秦月则是真的天真烂漫的不得了。这样想着,他们两个合不到一起,也是应当的。
晚上和安清泽在床上,我听着安清泽呼吸声,心里缓缓的流淌着很宁静的感觉。如果说在英国的前三年,我仍旧在努力的寻找一种平衡,那么当齐慕真的离开了的时候,后面四年,我觉得我反而是找到了那种平衡的。
虽然这样说,可能委实有些不恰当了,但是齐慕的离开,除了刚开始的悲伤和空虚之外,反倒是给了我一个彻底平静下来的机会。
因为没有了让我再去奢望的理由,所以我死心了。有时候,死心,真的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因为,人类总是这样,依靠着本能和本性的驱使,朝着可能出现的任何一点希望的方向而前进。
很快就到了订好了机票回国的日子,小月牙儿对于要坐飞机这件事就已经表现的很兴奋了,倒是齐墨,坐在车子上的时候就一直安静的侧头看着窗外不说话。我照顾月牙儿,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的时候,也时不时的看一眼齐墨。
我不知道齐墨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样子看上去沉默但却不沉寂。我忽然想到,这四年来,我或许一直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下车之后,安清泽去前台办理登记手续,我拉着月牙儿和齐墨在候机室里坐下来。
我看看齐墨一言不发的样子,拉拉他的小手,才发现他的手,冰冰凉。
“小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你不舒服赶紧说,我们可以改期的。”我担忧的说道。
齐墨抬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没事,天气不大好而已。”
我抿了抿嘴唇,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什么。
远远的看见安清泽对着我们这边招手,我赶紧拉着小月牙儿和齐墨过去。就是站起来的一瞬间,一个人影从我们的面前经过。我整个人,立时就顿在那里,那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想过很多次,最后一次这样想,是在大约两三年前了。我想过,或许我们会再次遇见。可是后来,我又用了两三年的时间说服了自己,我告诉自己很多遍很多遍了,齐慕已经死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永久都不会再次出现的男人罢了。
可是刚刚,就在那一刹那间,我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凝固住了。我的理智和所有意识似乎都在说话,他们在说,这不是真实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我自己看错了。
可是我的眼睛,却仍旧不受控制的四处张望,在哪里,刚刚看到的在那里,刚刚看到的,明明就真真切切的看见了的,那个人的样子。
修长的背影,侧脸抿紧的嘴唇,白皙却带着淡漠的皮肤,脖颈之间少年一般的弧度,他带着墨镜,但是一定是他,对于他只需要这么一眼就足够了。
我下意识的有些呆愣的推推旁边的齐墨的小手,却发现他的小手,同样的凉的吓人,比起刚刚更加夸张了。
“你看到了,是不是?”我没有看他,只是麻木的问出口,仿佛这句话,就是我的灵魂深处自然而然的渗透出来的语句。我的身体已经麻痹在了空气里,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消失于所有存在可能性的世界里,但是我仍旧能够听见我对着齐墨说话。
然后我听见齐墨回答我:“爸爸,没有死,对吗?”
我咽口口水,张嘴刚要说话,安清泽走过来,微微皱眉说:“怎么还不过来,手续都办好了,你们怎么还愣神了?”
我缓过神智看着他,刚刚再怎么寻找也找不到齐慕的人影,而身边的小齐墨率先上前,放开我的手没说话。我咬住下嘴唇,最终也还是选择什么都没有多说。
或许只不过是我和齐墨同时产生的错觉呢?或者,即便真的是齐慕,现在还未曾确定的时候就跟安清泽说,肯定不合适。
坐在飞机上,我侧头看看齐墨,他闭着眼睛,表情严肃,可是我仍旧能够看得出,我的儿子内心激荡着的灵魂深处的某种期待,仿佛是世界上存在着的最后的火苗一般,缓慢而持久的燃烧着。
“你怎么了,感觉魂不守舍的?”安清泽抓住我的手问道。
我一个激灵,回头勉强的笑着说:“没事,刚刚和小墨说话,小墨现在算是第一个叛逆期了吧。”
安清泽耸耸肩,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是不是关于让不让他改名字的事情,其实要是我说也是不用了,就让他这样吧。”
我叹口气,无奈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