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却泪糊了双眼,根本没注意这些,伸出颤抖着的双手,已经泣不成声了,却硬要出声,断断续续的,“哥,爸……爸,他……他,他……真的……”
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苏志回头看她一眼,眼泪一时没忍不住,无声地滑落下来,察觉到脸上的湿意,他强硬地伸手一抹,故作轻松道:“没事,医生惯会吓人,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两个医生张了张嘴,顾及到家属情绪,最终没出声反驳他。
苏冉摇了摇头,这些规则她当然再清楚不过,可潜意识里还是不愿相信。
两个医生等得不耐烦恼,敲了敲手里的工作夹,无声地提醒着苏志快点签字。
这下可好了,苏志刚深吸口气微微平复下的心情,经他俩一提醒,又猛然紧张得高涨起来,手抖得越发厉害起来,连笔都快握不住了。
医生不悦的一皱眉,将眼神看向了苏冉。
却见顾裴深侧身移动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挡过了医生的眼神,同时也挡住了苏冉的视线,他抿着唇,拍拍苏志的肩膀,无声地安抚了他。
苏志像被他无形地灌了口真气,莫名地镇定下来,他终于将名字签下来。
医生仿佛松了口气,默默地看了苏志一眼,作为医生他们的话是最权威的,但此情此景却任何话语也不合适,只是怜悯地看了一眼后,转身又消失在紧闭的在门后了。
苏承安这一次病发很严重,苏家所有人仿佛霜打的茄子,全都精神萎靡。
苏冉拿着那张病危通知书,以工作之便托遍了她所有的关系,只为寻找一位能接收苏承安这号病人的医生。
但既然大家都是同事,就算没到知根知底这一地步,口口相传还是有的,所以那张病危通知书也可以说在院内早就流传开了,所以也是徒劳。
苏冉回到重症室门外,隔着门上的小玻璃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不禁悲从中来,年少时的记忆也逐渐涌现。
苏承安是个好父亲,纵然脾气不太好,可在苏冉年少时,还是有许多温馨时光的,母亲嗜赌,常常不在家,多半时间是父亲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着两个孩子,本来苏冉心心念念盼着父亲出来,一家人可以像以前那样其乐融融,苏承安好不容易出来了,谁知道父亲连一天的儿女福都没享到,竟然即将离开。
苏冉握紧了双手,暗自发誓一定会为父亲找到更好的医治方案的,哪怕让她付出多大的代价。
突然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苏冉微微抬起头,盈着泪意的双眸,异常闪亮地扑闪一下。
顾裴深心里一紧,轻轻地将她揽住,“苏冉,跟我说句话好吗?看着你这样子,我也很难受。”
自从来到医院知道了样耳听到苏承安的病情,苏冉就一直焦急的奔跑在医院各部门,试图与自己在院工作过的便利为苏父寻求良方良医,却好像将顾裴深抛诸脑后,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一般,一直独自强撑着。
顾裴深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心里不痛快,他早就想与苏冉表明,其实找那些人还不如找他,毕竟以他顾裴深三个字,想找个医生绝对不成问题的。
但苏冉却摇摇头,固执地咬着唇,这一刻在人命关天之前,她却犹豫着要不要接受他的帮助了。
顾裴深的眼神一黯,正想问她拒绝的原因,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只见是蒋川提着一篮水果出现在走廊上,左右张望了一下,一看到他俩时,就像终于找到亲人一样大步走了过来。
蒋川也不见外,将水果篮一把塞到苏冉的手里,指着重症室的门,低声问道:“还不能进去里面探看吗?”
苏冉神色黯了黯,轻轻地摇了摇头。
蒋川“嘶”地吸口气,摸摸后脑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下苏冉,只得投以一笑,以示关心。
苏冉倒不在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再次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一切她都明白。
三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最后蒋川似乎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摸出一根烟,不好意思地向苏冉示意下,就不由分说地拉过顾裴深往楼道尽头走去。
那里开着一扇窗,摆放着一盆郁葱的爬山虎绿植,旁放着一个带有烟沙的垃圾桶,是医院别僻出来的一处吸烟处,正好满足了两个烟鬼。
而苏冉坐在那一头的走廊上,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俩交头接耳吞云吐雾的模样,莫名有种像碟战戏里互相接头密谋的碟者,一下子又想起那天无意中在书房门前听到的话,不由得将双眉皱得更紧。
蒋川一手夹着烟,一手把玩着打火机,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裴深,“王常林的罪定下了,只待他出院就收监,但他那天招供时所提到的神秘黑衣人,你可还记得?我觉得这个很可疑。”
顾裴深吐着烟就嗤笑了起来,“既然都说神秘了,那不是明摆着可疑吗?”
蒋川不顾他的嘲笑,点了点头,“嗯,也就是说[m.kanbaapp.com]王常林是有意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但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该定罪一样不能少。”
顾裴深在烟沙上弹了弹烟灰,眸色深沉,“通常出现这种情况的不是内讧就是分赃不均,看着性质一样,但内讧更显得致命些,难道——”
顾裴深脸色一敛,不禁与蒋川对视了一眼。
蒋川“啪”一声摁下打火机的盖子,笃定地看着他,“内讧!也就是王常林两头也斗不过,干脆来个玉石俱焚。”
就着这个思路,俩人大眼瞪小眼一会,蒋川果断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向后挥手道,“我立刻回去追查那个黑衣人,你没事就不要乱跑,这段时间注意些。”
顾裴深把烟摁灭,并没回应他的话,但彼此心照不宣,无须多言,他转头看向窗外,独自沉思了起来。
蒋川经过苏冉时,又停下与她寒喧了几句,就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