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回头又看向顾裴深那边,远远地看不真切的他的面容,只模糊地觉得顾裴深站在窗前的身影,莫名地笼罩在一片孤寂的阴郁中,令她的心莫名地打了个突。
苏冉看了一会,心中百感交集,最后摇了摇头,告诫自己现在已经够乱的了,千万别再多想其他的了。
眼角余光瞥见顾裴深已经向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她忙定了定神,一下子站了起来,正抬腿要走,却被顾裴深叫住了。
“苏冉,你要去哪?”顾裴深边走着已经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苏冉下意识地缩一下,却没能避开,只得道:“我……我去找医生,给我爸安排转院。既然这里没人能医治,那我们到别处去。”
“好,我赞成。”一直坐在苏冉旁边的长椅上,因心神不宁而闭着眼默不作声的苏志,突然开了口。
苏冉与顾裴深同时一愣,尔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苏志缓缓地站起身,两眼一直看着重症室的门,经这一天的折腾,脸上的胡茬的就像几天没刮过一样,神色有些疲惫,声音也有些沙哑,但并不阻碍他语气里的坚定:“到别处去,找最好的医生,爸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冉的眼圈一下又红了,她咬着双唇强忍着,深深地看苏志一眼,仿佛一瞬间被注入了一筒鸡血,转身就跑走了。
顾裴深伸手却没抓到人,反而被苏志叫住,“让她去,这里是她曾工作的地方,她最熟悉。”
顾裴深一顿,回身看向苏志,而后者默默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仿佛刚刚并没站起来过一样,继续闭上了双眼。
顾裴深明白了苏志的用意,在这一家的头顶都笼罩在愁云惨淡当中,若能让苏冉找些事情做,分散下她的精力,也就没那么多时间沉浸在悲痛中了。
顾裴深走到一边墙边,与苏志隔着一排长椅,也默不作声地靠在墙上,看着对面那扇门,却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顾裴深被一通电话叫离开了,只留下苏志一人,而韩慧因为苏邵哲还小,不宜久待在医院里,早早就抱着他回去了。
苏志突然深呼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却无神地仰头靠在椅背上,两眼空空如也地看着医院白得刺目的天花板。
苏冉多方打听,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本市一家权威医科附属肿瘤医院愿意接收苏承安这个已经接到病危通知书的病人,苏冉大喜过望,当天就办理了手续。
刚转院过来,兄妹俩就忙着奔走登记各种资料、交费等等,一时间倒将之前签过名的病危通知书一事给忘了,好像到了新一家医院,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就自然而然地将此事给忘了。
既然有医生接收了苏承安,就无形地代表了苏承安的病还有一线希望,兄妹俩都不愿让自己就这样走近绝镜,哪怕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千方百计也要尝试一下,那万一就遇见奇迹了呢。
这些谁都说不定,但不尝试就绝不会希望。
而苏承安转到这家医院后,就直接转到了加护病房,终于从重症室出来,她随时可以陪护了。
苏冉正把一根体温计放在苏承安的身上,病房门意外地敲响了。
她回头就见一名穿着崭新的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苏冉以为是医生例行来给苏承安作检查,但抬头就意外地发现这名医生的面容好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得一愣。
医生却在见到苏冉的第一眼,同样也怔住,但很快就眯弯着眼角,对苏冉微微一笑,手习惯性地抬起来扶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细框眼镜,白净的面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斯斯文文的,特别养眼。
苏冉的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片断,然后恍然大悟一般,看着眼前养眼的医生,惊喜的说:“陆辰枫,是你!真的是你?”
陆辰枫眼前一亮,似乎终于被她认出来很高兴的样子,“是我呀,苏冉,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苏冉哈哈一笑,“小时候经常有人捉弄我,还在偷偷在背后吓唬我,这些事情我想自己只要不失忆都会记得的,所以……你不是出国深造了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陆辰枫也跟着她露齿一笑,“我回来参加一个医疗研讨会,正巧就在洛市,回来还没一个星期呢。”
“那真是太巧了,刚回来就能遇见旧相识,我也是刚转院到这里呢!”
苏冉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小时候的邻居,久别重逢的感觉让她很兴奋,甚至暂时忘了身后的父亲,后来是陆辰枫反应过来,越过苏冉直直地看向她身后的病床,问道:“躺那是苏伯伯吗?我前两天查看医院的相关资料,刚好见到一份请求转院入住的申请名单,一见上面病人的名字就觉得有点熟悉,没想还真是你们……”
陆辰枫说着就有些忘形一般,到最后才意识到这些话在医院里当寒喧话说似乎不大对劲,于是忙顿住,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不自在地压低下声音,“对不起,我真是见到你们太高兴了,一时口没遮拦——苏伯伯的情况我看过了,你别太紧张,尽量让病人配合治疗,医院会尽快安排他的治疗方案的。”
苏冉笑笑没在意他的失言,“没想到是你,谢谢了。”
这时,苏志也做好了入院手续,开门走了进来,无一例外地对着陆辰枫的愣了下神,尔后恍然想起,自是一番寒喧。
在病房里也没太敢喧哗,一握手一握拳间,几人就算是兄弟相认了,一同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一直昏睡着的苏承安,苏志忍不住问向陆辰枫。
“我爸……”苏志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问,就怕又是一问就是最坏的消息。
陆辰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却给不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我们医生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