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我面前的依旧是那张俊逸的脸,穿着白衫的他更显得英姿勃发。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曾经我们彼此心心念念的日子。
可如今他已经飞黄腾达,成为了人中龙凤,而我却已不是从前的小玉,被伤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尘土,墨绿色的粗布衣裙被狼狗撕咬得褴褛不堪,上面布满斑斑驳驳的血迹。
在他面前,我竟下意识地将自己凌乱的头发拂向耳后,手却忽然僵在头上。
小玉,你太贱,太不争气,我在心里骂着自己,都到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不要脸的这么在乎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
跟他,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玉,你的腿?”看我如此狼狈不堪,而且被狗撕咬的伤腿上的血已将纱布染红,姚清远有些吃惊,眼里闪过一丝疼痛。
但只是须臾之间,便消失不见。
“你来这里做什么?”忽然之间,刚刚还温暖磁性的声音里仿佛加了冰水,有一种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以为呢?”我心里泛起彻骨的寒冷,“跟那些人一样,上赶着来巴结解元郎吗?”
“清远哥,谁来了?”屏风后传来一个女人娇柔的声音,那声音竟如此温婉悦耳,如三月的黄鹂在吟唱。
从屏风后袅袅婷婷走来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美丽女子,她的五官极为精致,眉如远黛,眼如秋水,顾盼之间,风姿无限,尤其是那一袭亮黄色的衣裙,映得一张粉脸格外娇俏。
这样的女子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想必这就是赵大人的千金吧。
“小蝶。”清远笑着回头凝视着她,“这是我表妹莹莹的寡嫂,丈夫死得早,孤苦无依,想必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借些银子,又不好张口。”
呵呵,我在心里笑得肝颤了一下。
他对别人说我是叫花子。
“哦,嫂子多可怜呀,一定要多给她些银两。”这位叫小蝶的小姐连忙拿出些碎银子硬要塞到我手上。
我往后退了一步,推开她的手,“我不是来要钱的叫花子。”
“姚清远,我的孩儿丢了,我来问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眼神始终落在地上那块青砖上。
“你的孩儿丢了?”姚清远似乎有些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嫂子,你别担心,我让我爹派衙役帮你找回来。”赵小蝶一脸的关切。
我将目光从地上移到赵小蝶美丽的脸上,伤腿一曲,向着她深深的跪了下去,“赵小姐,我求求你,帮帮我。如果你能帮我找回我的曦儿,这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嫂子,你快起来。”赵小蝶连忙扶住我,“你的身世那么可怜,如今又丢了孩儿,我看着都难过……”
赵小蝶说着,眼圈一红,几滴泪垂了下来。
这样的美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难怪姚清远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
心中像被无数把刀子细细碎碎的割着,我咬着唇别过脸。
看我伤腿的血染红了地上的青砖,赵小蝶一脸心疼,她看着姚清远说:“清远哥,嫂子伤成这样,不如我们把她扶进去,叫郎中给她敷些药。”
“不了,多谢赵小姐,没有大碍,我还要回去找孩儿。孩儿的事,拜托你了。”我伏在地上,额头着地向着她磕着头。
“嫂子,别这样,折煞我了。”赵小蝶慌忙扶起我。
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之下,我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离开姚府。
那两双目光使我如芒在背,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可怜虫,在赵小姐的光环之下,被比得连尘埃都不如,我多想像只田鼠一样找个地洞藏着,永远都不出来。
可是对于我来说,连这都是奢望,我没法好好藏起来替自己悄悄疗伤,我还要去找我的曦儿。
走了一路,眼泪掉了一路,腿上的血流了一路。
回到死寂一般的鬼屋,我无力地躺在土炕上一动都不动,满脑子都是曦儿可爱的笑脸,还有姚清远和赵小蝶的眼神、面容和话语。
休息了好一会儿,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继续去找曦儿,可是此刻,我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也许是发烧了吧,身上烫得如同火炉一般,脑子里也迷迷糊糊的。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竟是姚清远他爹。
“佟小玉,谁让你今天跑到我们家去?”清远爹气急败坏地指着我,“你也不看你什么身份,我今天来专门警告你,以后永远不要再靠近我儿清远,他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今天幸亏了赵小姐大度,并没有怀疑什么,否则你就是害了我儿前途。
清远已经和赵小姐订了婚,能攀上赵大人这样的亲家,是我们姚家几辈子烧了高香才积来的。
赵大人正在提携清远做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姚家定不饶你。”
躺在炕上的我有气无力地摇着头,“你放心,我不会害了你儿前途,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孩儿。”
“你的孩儿跟我们姚家没关系,丢不丢是你自己的事,以后不要再上我们家找了。”清远爹不客气地说,“我给管家打过招呼了,如果你以后再上门,就放狗咬你。”
我无声地背过脸。
丢不丢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他知道曦儿是他的亲孙子,不知道会不会说这样的话?
“佟小玉,看你寡妇可怜,我留下些碎银子给你度日,以后不准再靠近我家半步。”清远爹拿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我浑身难受得厉害,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腿上被狗咬的伤更是火辣辣的疼。
两天一夜的奔波焦虑,使我终于支撑不住了,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竟识迷糊之中,我仿佛听到曦儿的哭声。
小玉,你一定要撑住,你的孩儿还没找到,死了都不会瞑目的,我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
再到后来,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睁开眼时,我感觉伤腿一片清凉,身上也似乎不那么烫了。
“阿弥陀佛,施主,你终于醒了。”一位年长的尼姑双手合十站在我面前,看起来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