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得歇斯底里,双手的手指被挖得鲜血淋漓。
我以为是神明让钱神婆指引我到这里,是在告诉我,我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
可是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依旧死不瞑目。
“小……小玉,你别……”
钱神婆慌张地过来拉我,却被我狠狠推的一个跟头翻倒在地,我接着不顾一切的用双手刨着。
“不好了,快去叫村长,佟小玉在挖佟家村祖坟,这可是冒犯祖宗,祸及后代的啊。”
“对,不能让她这么干。”
……
远远看着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可是谁也不敢向前半步。
连日来,我已经心力交瘁,再加上刚才伤心痛哭,刨开一个小坑后,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等我再次微微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鬼屋的炕上。
一定是钱神婆将我弄回来的,也不知道这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婆怎么有那么大的劲儿?
“一个孩子,死了就死了,大不了以后重新生一个,你看你这副鬼样子,估计孩子还没找到,自己先去阎王爷那报到去了。”
一看见我醒了,钱神婆没好气地瞪着我。
“你闭嘴!”我火冒三丈的抓起一件衣服就甩向她,“我不准你说我的孩儿,他没死,他还活着。”
“既然找不到,你全当他死了吧。”钱神婆依旧不闭嘴。
“滚!”我喘着粗气吼着她,抬头呆呆地看着那被烟熏得又脏又黑的房梁,从肺里发出长长的嘶吼,“啊——”
也许压抑了这么久的悲伤情绪终于有了出口,我喊完后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好几天吧,醒来时才发现,佟家村有了异样。
先是佟三姓家一岁的孙子小毛豆莫名其妙患上一种很奇怪的病,紧跟着村长佟柏山三岁的孙子冬儿也患上这种病。
小毛豆嫩白的小脸上蹦出无数个红点,孩子痒得伸手抓得稀烂,接着便蔓延到手上和身上。再后来便开始发起烧来,紧跟着便像中了邪似的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请来郎中煎了几幅药喝了,不但没有好的迹象,反而加重了,佟三姓一家急了,以为是这孩子撞上邪了,便硬着头皮来到鬼屋好言好语将钱神婆请去瞧。
钱神婆吃了一斤卤牛肉和一只烧鸡后,又喝了几杯铁观音茶,这才拖着扑踏扑踏的脚步端详了小毛豆,接着便开始了她那老一套。
又是施法,又是念咒,好一番念念有词之后,便说是那不干净之物附在小毛豆身上。
佟三姓一家听了,七魂吓掉六窍,齐齐跪下请求钱神婆在神明面前说好话,使那不干净之物离开自家孩子。
钱神婆当然满碟子满碗答应了,又是贴符,又是戴红缰绳,折腾一番后,腰上挂了几吊钱回来了。
坐在油灯底下,她一边一个一个地数着那些铜钱,一边用沙哑难听的嗓音给我讲述着她今日的功绩。
我原以为,有她做法的庇佑,那小毛豆想必会好起来,可是第二天早上天刚朦朦亮,佟三姓一家急急地跑进鬼屋,齐刷刷的跪在我的坑前。
原来他家小毛豆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更加重了,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小玉,以前是我们混蛋,见你无依无靠,那样欺负你,以后保证不会了,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孙儿小毛豆。”杨氏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小玉,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佟三姓将头低低地垂了下去。
他们的举动使我十分诧异,小毛豆病重应该去找郎中,怎么跑到我这里来?
佟三姓的儿媳映月哭着跪在我的炕沿边,声泪俱下的说:“小玉嫂子,我公公婆婆曾经对不住你,我和我的孩儿代他们向你道歉。
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毛豆还小,大人之间的恩怨跟他没关系,你就放过他吧。”
“映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佟家村已经传遍了。”映月抹了一把眼泪,“前两日发生的事,大家也都看到了,神明已经暗示你,你那孩儿已经不在人世。
你不甘心,挖了佟家的祖坟,惹怒了神明,神灵降怒于佟氏族人,我无辜的孩儿受了牵连。
而且钱大娘今日做法也说过,我的小毛豆是被不明之物附身,我们思来想去,应该就是你那死去的孩儿……”
“你闭嘴,我孩儿没有死。”我打断映月的话,“我劝你赶快去找郎中,不要在我这浪费时间。”
“佟小玉,你真的不肯放过我的孩儿?”映月急了,忽的站起来,伸手指着我。
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映月的心情,我怎能不理解?
虽然佟三姓和杨氏曾经那么欺负我,可一岁的小毛豆并没有招我惹我,我怎么会报复到他身上?
“映月,听我一句劝,赶紧去镇上找最好的郎中来治你的孩子。”我真心的劝着她。
可是此时的她,哪里肯听我的话?她被钱神婆灌了迷魂汤,而且又听了那些村民的胡言乱语,非认为她的小毛豆被我孩儿的魂魄附了身,而只有我这个做娘的,才能召服那小小的亡灵。
几个人正齐刷刷的跪在我的炕边哀求着,家里那边已经有人心急火燎的跑来报告,“不好了,毛豆不行了。”
“我的孩儿!”映月哀嚎一声,披头散发的向外冲去。
不一会儿功夫,我便听到从他们家方向传来的痛哭声。
想必那可怜的小毛豆已经去了。
一行泪从我的眼角滑落,我为自己孩儿揪心的同时,也为别人家的孩儿伤心。
在一片哀嚎声中,佟三姓家将小毛豆葬在了那片坟岗上。
然而紧接着,村长佟柏山家也乱成了一锅粥,三岁的冬儿也出现和小毛豆一样的情况。
这边佟柏山的儿媳紫芸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泪流满面的苦苦哀求我放过他的冬儿。
那边刚死了孩儿的映月像疯了似的冲进我和钱神婆居住的鬼屋,将屋里砸了个稀巴烂,不顾一切的冲到炕上要将我掐死。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从来无半点害人之心,却为何变成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