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韩凛手中的动作没动分毫，韩夫人深陷的眉头也始终没有舒缓开来。
韩凛将手木仓重新收回口袋，神色淡然平静，对韩夫人说：“她还有用，不能死。”
不带一丝温度的回答却透着几分坚定，让人找不到怀疑的缝隙。
只是韩夫人对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失望，眸子中重新燃起愤怒。
韩凛对上她的视线，再次开口：“布朗老先生那边的交代还没结束。”
韩夫人眼底黑沉：“杀了她，要什么交代没有。”
“他不要一个死人的交代。”
韩夫人默了默，仿佛刚刚只是她宣泄情绪的闹剧。
脸上的阴鸷更加的沉重。
韩凛放柔了眸中的神色，手搂过韩夫人的肩膀，微带着力度，朝门口走去，轻缓的话语飘进秦筌影的耳中：“您先下去用餐，一会去看看海瑟琳。”
韩夫人闭了闭眼，对韩凛所做的行为深感失望之后，是无力。
韩凛朝徐管家示意，徐管家点头，带着韩夫人下楼。
房间重新回归安静，秦筌影从床上坐起，以为他们都已经下楼，没想到韩凛又回到了房间。
他的视线冷冷的落在她身上，似乎只是在看任何一样再普通不过的物品，不能让他眼里有丝毫的感情起伏。
只是她却没有移开视线，看着他泛红的侧脸。
那一巴掌，让她想起了在花房时落在她脸上的那一声响。
看到她紧跟不放的视线，韩凛微微皱眉，在床边停下：“感动了？”
目光微闪，她不知道韩凛口中的感动具体指的是什么。
是感动父亲骨灰的事情？
还是感动他刚刚没有对她开出的子弹。
而韩凛问的风轻云淡，却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回答。
如果不是地面上还留有玻璃碎片外，刚刚宛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韩凛到底知不知道父亲骨灰的下落，她不想问，也不想让自己知道。
除了让父亲好好安息外，她别无所求。
她滚动着嗓子，什么话也没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将床头柜上的水杯往她的方向推了过来。
视线落在她脸上，无声的寂静和动作把他的意思传达的很明显。
“不渴。”她的声音泛哑，并不想喝水。
韩凛微拧眉头，宛如刚刚的动作和他无关。
他就是这样，能够把自己的情绪藏得天衣无缝，尽管是想要表露一二，也会在你有所察觉的下一秒就换上另一幅神色，让你费解，最后结果依旧是猜不透。
他的残酷，冷漠，阴鸷，狠辣，城府，来回切回自如。
他的柔情，关心，亲切，无害，保护，永远似假非真。
他在想什么，不会有人知道。
身上所有的担，也从来不需要有谁来分。
他知道的，也最肯定的，是要让自己随时掌控着局面。
足够的强大，是在对自己足够狠心的背后练就而成。
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从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就在慢慢失去自控。
他不接受，也是事实。
她和他之间的仇恨，也是真实的存在。
秦振飞的骨灰，他决定放回给她的那天，他在韩磊的空墓前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是忏悔，也是认错。
后者居多，占百分之九十。
因为后悔一旦再多一分一毫，他的决定就和现在的完全不同。
只是他的认错永远都得不到原谅，天堂还是地狱，都不会传来回音。
在幽静漆黑的墓园里，他完全已经想到韩夫人知道后的反应。
一巴掌，还不算重。
韩夫人用生命做的威胁，让他在秦筌影和她之间二选一，出乎了他的预料，却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对秦家的恨，早就深入骨髓，时间是良好的催化剂，越久越深，越难忘。
只是碰巧，在订婚宴上发生了海瑟琳的事件。
他找到恰好的理由，挡住了韩夫人的威胁。
韩夫人曾经是个领者，却依旧是位母亲。
对他再失望，也不会真的对韩家正在面临的不管不顾。
更何况在某种意义上，布朗和韩家已经是一家了。
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于情还是于理。
所以，就海瑟琳的事情，他也必须给布朗家一个交代。
于是在刚刚的关键时刻，布朗家那边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起来。”韩凛开口，只有二个字。
虽然手上受了木仓伤，但是已经被包扎完好，似乎经历过精心的医治。
再加上这样的伤，对她而言也并不陌生了。
右手上木仓留下的旧疾，随着天气偶尔会有复发的阵痛，虽然忍下就能过去，但是她也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伤给她留下的不便。
她起身下床，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露出左手上的白色绷带。
韩凛沉着脸迈开脚步，留下一句：“二十分钟后下楼。”
“去哪？”她问。
韩凛的背影冷冽，回答沉沉的飘过来：“布朗家。”
她明白过来，韩凛之前口中说的交代。
左手受伤的缘故，在穿衣服上花费了很长时间。
望向墙面上的挂钟，离二十分钟还有五分钟。
她不知道韩凛说的交代会是以什么样的形式，也不想去猜。
因为正确的可能性寥寥。
在她下楼的时候，韩夫人就已经不在了。
韩凛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到她之后将手中的东西收起，起身。
她还以为他会先确认一遍时间。
韩凛路过她的时候，视线扫在她因为穿衣服的动作而拉扯出淡淡血渍的白色绷带上，眼底微沉。
“走。”他收回视线，低沉的嗓音发出一个字。
秦筌影跟在他的身后，上车，依旧是一言不发，把罪人的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
却也是她甘心认下的。
来到布朗家后，管家把他们带进客厅。
布朗老先生和韩夫人已经喝过了一盏茶，海瑟琳坐在一旁。
看到她的时候，海瑟琳的眼中闪过很明显的愤怒。
韩凛在布朗老先生旁边的单独沙发上坐下，布朗老先生浅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新泡好的茶。
秦筌影沉着眸站在一旁，听着布朗老先生随意的问候。
然后，视线才落在她的身上。
布朗老先生眯了眯眸子，嘴角的和善明显的褪去。
还没等布朗老先生说些什么，韩凛率先开口：“布朗老先生要的交代，我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