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凛再次被送进医院，是杨威发现不对劲后上前强制带走他的。
临走前，杨威意味深长的看着秦筌影。
她的眼中是一片茫然，来不及明白杨威眼中想要表达的意思。
“请跟我走。”杨威说。
秦筌影猛然挣脱开杨威的手，趔趄的退开两步。
她的态度很明显，她不。
最后，杨威强行打晕她，将她带走。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她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有力的撺紧。
视线向一旁望去，是守在她床边闭眸小睡过去的韩凛。
他的眉眼依旧如以前那般冷冽，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从他轻蹙起的眉心可以看出他睡眠很轻，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她想要把手抽回来，他骤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浮现在他眼中的情绪有惶恐，担忧和不安。
她沉沉的闭上了眼。
为什么，不能放过彼此？也放过自己。
韩凛将她的手握的更紧，喑哑不堪的嗓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苍白不已：“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仿佛身受重伤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他。
她闭着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是个死胡同，他们被困在了里面，找不到出口。
“我原谅你了。”她突然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洁白的天花板上，一字一句的说。
韩凛手中的动作一滞。
她侧过脸望向他：“我原谅你了，我可以走了么？”
韩凛的脸上瞬间爬上哀戚，只要她一提及离开他的表情就藏不住。
他收紧手中的力度，她步步紧逼：“可以么？”
他给出回答，确定的说是给不出她想要的回答。
不可以。
“你看，你要的并不是我的原谅，而是以一种你自认为心安理得的方式再次剥夺我的自由。”
“承认吧，你的自私，你的无情，你的冷酷…”
她的指责，风轻云淡的同时，字字诛心。
“或许，我是真的不应该活下来。”
“在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就不应该。”
往事，过去再久都不会被忘记，反而再往后的岁月里每每想起都掀起一阵波澜。
“我也后悔了，后悔在那个晚上向你求助，跟你走。”
她的眼神空远，没有焦距，记忆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晚上，嘴里在轻声的重复：“我后悔了。”
每一个字都狠狠的揪着韩凛的心脏。
经过数小时的手术，他还没来及休息就一直守在她的床边。
她的无奈，她的痛苦，他第一次这么真切的体会到。
却是在经历了长长五年的分离后。
有的时候，不亲自体验一番痛苦，永远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撕心裂肺，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可以换来对不起。
不是每一句我爱你都可以换来在一起。
俗套，却真实。
秦筌影停下来后，他们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里。
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我…”韩凛第一次难以开口，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这个回答，从嗓子里说出来，有淡淡的血腥味。
“你要去哪？”
他愿意放她走。
她的眉眼舒展，视线不愿落在他的身上，轻轻的闭上了眼帘。
“还不知道。”
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哪里都可以离开。
“你不用离开。”韩凛的眼中充满了血丝，视线却依旧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
“我走。”
最后两个字，牵扯着他胸口的伤口，钻心的痛。
当天，秦筌影就执意从医院离开，韩凛没有拦她，背对着她的身影直直的站在落地窗前，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神情。
直至她离开，他都没有转身。
他怕，稍看一眼就会后悔。
走出医院，杨威停靠在车边等她。
“我自己回去。”她拒绝再接受他的好意。
杨威没听，挡在她面前的身躯没有挪动半步：“少爷的命令，还希望秦小姐配合。”
秦小姐，这个称呼已经有五年没有听过了。
她在他的身边待了十七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却又都用着最生疏的秦小姐称呼着她。
真是微妙，她看着车窗外的场景，无意中勾起了浅浅的嘴角，是对过去的遗弃。
一切都结束了，她知道他不会撒谎。
“这五年，你过的好吗？”杨威的视线直直的盯着前方，像是老朋友般的寒暄，只是言语中并没有该有的热络。
她顿了顿，回答说：“能活。”
不好，却活着。
好，却走不出过去。
所以她能给出的回答是冰冷的两个字。
杨威一愣，喉间滚落一口苦涩：“少爷他在这五年里，在鬼门关里来来回回的徘徊，要说好不好，我想再也找不出比你更好的回答。”
秦筌影无言以对，怔怔的望向远方。
“你知道，布朗小姐为什么死的吗？”杨威问她。
她不需要回答，她知道他会继续说下去。
“因为当年你的离开让少爷很痛苦，加上长期的神经紧绷和劳累过度，酗酒，烟瘾，日夜不分的工作，就连大大小小的伤也一次次的抗着，像是在进行自我惩罚，又像是在进行麻痹。”
“他的神经弦终于绷断，他把布朗小姐当做你，而布朗小姐也伪装成你，陪在少爷的身边。”
秦筌影的手轻轻的收缩成一个拳头，隐约中已经有了猜测。
“最后，布朗小姐不忍心看少爷走不出伤痛，于是安排了一场车祸，为了让少爷不怀疑，她还专门去请了齐铭帮忙，只是…”杨威停了停，这是自海瑟琳死去后，他第一次提及，嗓音中不免透着淡淡的惋惜。
“一切都在计划中的时候，没有想到布朗小姐真的发生了意外。”
这个真相，像一道鞭子狠狠的摔在秦筌影的身上。
她只知道海瑟琳死了，却不知道海瑟琳的死因竟是因为这个。
“后来，少爷的情况…”
“够了。”她打断杨威的话，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车子正好这时停下，她几乎是逃一般的下车。
杨威看着她仓促的身影，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想要帮韩凛说出口的挽留也被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想说：“他每次在梦中都会喊着你。”
“他其实很后悔，很后悔，比他所要表达的，比你所看到的，还要后悔。”
“他当初以为你死了的时候，为了带回你，他几乎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他很爱你，是我见过最深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