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戚解都没有理褚柏思,不管他是好言相劝还是温言软语,戚大姑娘就是保持了一个原则:不说话。
若不是褚柏思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他真的要以为自家娘子是个哑巴了。
就连原先一心向着褚柏思的小八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每次路过看见他在练舞的时候,都免不了抬起头冷哼一声,然后匆匆的走开。
褚柏思心里苦呀,明明就是皇帝一个人的问题,怎么就全都过来埋怨他呢?他也很无奈。
直到沈老将军上门拜访,神色之间一下就沧桑了不少,他坐在苏府的大堂主位上,一开口便让人沉默,“我已经跟皇上申请了,这次出征我和金大力一起去。”
原本是只有金大力一个人的,如今沈老将军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这才让皇帝松了口。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褚柏思,然后一甩袖子,“苏逢,明御,恒远,你们三个跟我来。”
戚解看了一眼,自觉地留在原地,她知道,这次说的,一定就是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那一件事,可是自己不能往前。
……
书房里燃起一丝檀香,浓郁的香味散发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里,沈陵越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段明御和苏逢站在两边,褚柏思就站在那里,眉头微皱,紧紧地盯着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件事瞒了这么多年,如今该是揭晓的时候了。”沈陵越一开口,眼睛便已经红了,一说起来,他就已经想到了当年阿慕死的惨状,心里不免难受。
段明御和苏逢互相望了一眼,然后段明御轻咳了一声,他适时地开口,“沈叔,还是让我来说这件事吧。”
当年,褚柏思是他从天牢里救下的,如今,也就由他来告诉这件事吧。
“不知各位想说的,可是我与上官慕的关系?”还未等段明御开口,褚柏思已经皱着眉头问了出来,他大概是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凭着他的聪明才智,接近事实真相应当是不难的,可真正的事实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是他想要知道的吗?
他并不确定。
段明御等人一同点了点头,可是褚柏思却直接拒绝,“我想,各位说得我已经猜到了,可是……我并不想接受这一段关系的存在,我就是我,我是褚柏思,是邯阳县的那个褚柏思,跟这汴阳和皇室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你不是邯阳县的褚柏思,你的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血债,那么多的人都需要你去报仇,需要你去替他们正名。”段明御也有些声嘶力竭,他都已经踩到了,为什么不想知道?难道就是怕承担责任与逃避风险吗?
他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尚且都不怕,而他,一个名正言顺的人,怕什么?
“你觉得,如今的你,可以逃避的掉吗?”沈陵越缓缓地站起来,望着褚柏思那笔直的背影,眼里含了泪,似乎是在看着他的阿慕,那个随着他征战沙场,最后含冤而终的人。
褚柏思的身影僵了一下,是啊,逃得掉吗?哪怕不知道那个身世,可是顶着这一张脸,在皇帝的面前出现,这无疑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他缓缓地回头,身子缓慢而凝重,眼泪在他的眼中打转,然后笔直的跪在书房的地址,声音哽咽,一字一句的说道:“请沈老先生赐教。”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经历什么样的千回百转,也没有人去关注他的喜怒哀愁,他必须去背负着这些东西,这是他从一出生就带着的,没有办法逃避。所以他选择跪着,默默接受。
沈陵越背过身子,然后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泪,那花白的胡子上有着一丝擦拭不掉的晶莹。他如鲠在喉,“明御,你说吧。”
段明御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窗外,确保没有人在外面听着,这才开口,“其实……你是当今皇上的侄子,也就是之前的战王上官慕和大儒之女殷秀秀的孩子,在你母亲怀着你七个月的时候,阿慕被查出通敌叛国,然后在当今皇后慕容凝的推波助澜之下,慕王府百十余口,无以生还。”
“那我是如何活下来的?”
“你啊……你是我从天牢里和你爹的一个旧部一同救出来的,我给你输了真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救活,然后你爹的旧部就把你带到了邯阳县,在那里遇上了褚氏夫妇。”
在段明御的讲述中,褚柏思才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个了解,自己猜到是一种反应,可是当真相完全抽丝剥茧的摆在你面前之时,你又是另一种反应。
褚柏思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书房的,只记得了一句话:全家百十余口无一生还。
……
出征之日很快就来了,戚解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心里也好受了不少,戚晗也已经回了邯阳县,戚睿朗跟着她一同回去了,她打算在送褚柏思走了以后,她也带着小八和褚母回邯阳县去如今的苏府,甚为冷清。
出征那一日,褚柏思一身青衫,坐在赤红色高头大马上,身侧是沈陵越和金大力,后面的轿子里还坐着一个安总管,戚解把包袱递上去,然后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你到了前线,一定不要冲的太靠前,多出谋划策就好了,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不够人家杀的。”
“娘子,我晓得啦。”褚柏思想起来在出发前一日晚上,他靠在戚解的身侧和她耳鬓厮磨,那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家娘子,原来很担心他,担心中夹杂着一丝爱意。
“娘子,你要是不愿意在汴阳待着,就回去吧,到时候我过去接你。”褚柏思如今是状元了,皇上赐了府邸,如今已经在修葺之中,待到他回来就可以直接住了。
戚解点了点头。
沈陵越也叹了口气,“七丫头,你回去吧,这人生海海,总有一别。”他是见惯了这种分别的,当年仗着自己的妻子会武。刚新婚后又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出征的时候直接带上了,结果……那是他的第一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