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身边的人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间小酒垆前,小伙计见有人在前面停下来,自然展着笑脸热情地招呼:
“两位买酒?”
“你这里可有什么好酒?”
莫三郎问那伙计,一边看了一圈台子上摆放着的酒,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这些都太次,可有从京城酒楼里运来的?”
一听此话,小伙计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愈发热情起来,恭敬说道:
“客官可真是识货,也可巧赶上了,我们店里刚刚半个月前才进来了一批京城里的好酒,您可随我进来瞧瞧。”
莫三郎移步,却发现自己身边的温盈一动不动,不免想要提醒她。
“发什么呆,跟我进来。”
温盈偷偷摸摸地拉了拉莫三郎,在伙计身后低声问他:
“你买酒做什么?”
而且还要买京城里运来的好酒,可是据自己所知,他不是不喝酒的么,还是说自己压根不知道?
“你先进来再说。”
莫三郎朝她这样说,一只脚已跨进了酒垆门槛,回过头,正伸手邀请她。
温盈无奈,考虑到在这种情况下又怎能驳了他的意思?未免也显得太不给自己夫君面子,倒像个悍妇似的。于是也只能跟着走进来。
“夫人,小心脚下。”
走过门槛时伙计连忙提醒,进去了以后还万分殷勤地招呼着他们二人。毕竟,这京城里的酒一年到头也卖不掉几坛,他们酒垆里有,本意也不在售卖,更多的也只是为了打个名声,一年能卖掉个一两坛,就已经相当不错了,要是能卖掉两三坛,那便可以算作丰年。一年到底,店里能卖出京中酒的伙计,那都是可以拿奖金的,自己又岂能不上心?
走到里面才发现,原来这间小酒垆乃是从一家酒楼延伸出来的,里面还有着十分进深的光景,就连二楼上也还有单间。伙计领着他们穿过厅中靠十张大小不一的桌子,又绕过前台,最后将他们带到了酒楼最最里边的一排架子前。
瓶瓶罐罐地摆在那边,倒不像是酒,更像是多宝槅子上的瓷器古玩。
平时就藏在酒楼最里边,外人也看不到,只有识货的客人点名要看才能带进来瞧瞧,其实就连伙计自己也不常常见着,一站在这些漂亮精美,看着就知身价不菲的京中酒面前,小伙计顿时就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带着无比的自豪感介绍起来:
“这是忻乐楼的仙醪酒,这是遇仙楼的玉液酒,这两种酒,都香醇得跟王母娘娘瑶池里的琼浆玉露似的。”小伙计一面走一面介绍,详细又自豪得如数家珍,“还有这,是丰乐楼的眉寿酒,这是时楼的碧光酒,清醇无比,上次我家掌柜的开了一坛,那香味,店里的狗闻了以后都简直三月不知肉味,还有最后那两坛,是高阳店的流霞酒和清风酒,喝了以后啊,保准让您飘飘欲仙,乐不思蜀啊。”
温盈看着架子上面摆放着的酒,再一边听伙计介绍,他介绍得倒也有趣,只是几个成语用得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至于自己心中,觉得自然也是好,先不必去说味道如何,是否真的有他说的这般夸张,仅光是看这装酒的各式各样的酒瓶,就已觉得赏心悦目。
只是,她还是不知道有什么买的必要。
“那瓶眉寿酒,如今什么价?”
莫三郎走到架子中间,看着那一件青花的绶带葫芦瓶,问道。
伙计见客人果然有要买的意思,也不枉费自己一番口舌,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哎呦,要不怎么说客官是识货的呢,这丰乐楼的眉寿酒啊,在京城里也是卖得极好的,要不是我家掌柜的在京里有些小小的门路,还真是抢不到这酒。”笑容忽然变得神神秘秘起来,“不过啊,这好酒自然也有高价,如今就连京城丰乐楼里也已涨到了一贯钱一瓶,瞧您也不像是小气的,我也擅自做个主,一两银子卖给您罢。刨去中间运费人力,只赚个几个辛苦钱,您瞧可成?”
温盈其实不是很懂伙计所说的一贯钱和一两银子的价值,但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目光向他们传来,皆是在酒店里吃饭喝酒的人。若不是什么遇少见的事,怎么能招来众人围观?于是也就意识到这定然是笔大买卖。
连忙又暗中扯了扯莫三郎,皱眉道:“是不是太贵了。”
莫三郎瞧着温盈劝阻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还真是有了几分管家的样子,出门时还执意推辞,如今这代入得倒也真快。
暗中反手握住这焦急的小手,低笑着好声安抚:“他卖得不算贵。”
即便卖得不贵,值这个价,可对他们来说价格却太高了,又不是什么必需品,有价无市罢了。
于是温盈也顾不上莫三郎是否该嫌自己啰嗦,担忧地再劝:
“可你好端端地买它做什么?我们又哪里用得着?”
而莫三郎仿佛就等着她问这一句,一听见温盈终于问出口,随即展眉,低低笑道:
“你忘了?明天是你回门的日子。”
这下便是温盈语塞了,前一瞬还正为了莫三郎的大手大脚而暗暗焦急的神情立即僵在脸上,转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自己忘记了重要大事,竟然还误会他一片好意。
连忙弯眸讨好,以挽回自己的颜面:“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得亏有你帮我记着。”
“就知道你定然不记得。”莫三郎眼神中尽是柔和的包容之意,“可是我身为你的夫君,也定然是要帮你记得的。外祖父年纪大了,虽然也不该多喝酒,可是送这眉寿酒,也就图个福禄长寿的吉利罢了。”
站在一边听他夫妻二人小声商量了这半天的伙计,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实在是有点吃不准这二人的意思。看这做丈夫的似是要买,可是妻子却有些肉疼,偏生这个丈夫看上去又是极其听妻子的话的,这就让他不由得担心起这笔大买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