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也只能理解为他是为了安慰自己,虽然他平时无论如何都不会骗自己,但是说一句无伤大雅的话哄哄自己也是有的。于是也只是过后笑了笑。
之后念着他都平生少见地说了谎话来哄骗自己,不由得心中有些许的安慰,乖乖地扑入他的怀中,易暮景顺势抱她上床,此后温柔缱绻不必细说,总之,始终并不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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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京中,天气逐暖,已经是可以脱下厚衣换罗衫的季节。温盈又本不是耐热的人,刚刚暖了一些,就早早地换上了轻纱罗裙,此刻正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身边是难得放了十日春假的易暮景,他们头顶上是一丛丛被浓重的花朵压低了枝头的重瓣木槿,易暮景一路走一路挑开垂到眼前的花枝,而温盈走在他身边,却是一路畅通无阻。
自打来到京城之后,他们之间独自相处的机会就是少之又少,然而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温盈却有些心不在焉。不必说,自然还是牵挂着雪青那丫头。
她派出去寻找雪青踪迹,试图暗中保护她帮助她的人回来告诉自己,他们找遍了整座京城以及方圆十里之内的地方,竟然都没有找见她。那些派去的人都是易暮景手下的人,能力过人,他们说找不着,就说明雪青肯定真的已经不在京城中,然而短短这么几日,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去那么远?这便是她心中最担心的的,雪青她……恐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此事越想就越令她害怕,以至停下了脚步,就这么站在了一株枝叶繁茂的木槿树下。
察觉到身边的人听了下来,易暮景亦立刻停下,侧头,而后抚起她鬓角的发丝:
“还在担心?”
温盈不言不语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些许惆怅地蹙起了眉,不过易暮景是何等知她心思的人?知道这种话题再进行下去,必然继续勾起她的怅惘,于是也就连忙换了种情绪。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把花花牵出来走一走?我好久不见它了,也不知是不是又变样了。”
提到那女大十八变的小家伙,温盈不由微微笑道:
“好啊,我也好久不见它了。”
于是转身同跟在身后的雪瓯道:
“雪瓯,去把花花带来吧。”
雪瓯领命转身而去,而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穿出木槿花园,便是一方水榭,临湖而建,风起池皱。
易暮景带着温盈走入水榭,只见里面早已经置下了桌椅,桌上也摆上了温盈每日都要在这个时候喝的药。看来那一日狠狠地杀鸡儆猴之后,这府里面的偷懒的人便再没有了,个个都做事积极得很,不用吩咐就把事情做得齐全妥当。
温盈坐了下来,见了这从小喝到大的药就伸手要喝,然而这一回,就在药碗要碰到嘴唇的那一刹那,被易暮景伸手夺下。
差点就将手里的药都给洒地上了,温盈一脸愕然,好容易放稳了药碗,桌上都洒了不少,才略带恼怒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
倒是吓了她一大跳,没由来的,到底是为什么?
只听见易暮景语气蓦然冷淡幽深,而后眼神只落在那只药碗上,盯了足有半晌,里面神色不定,恍有暗流涌转,最后抬手,捏起这只只剩下了一半药的碗伸到湖面上,扬手就洒尽了药。
这才在温盈彻底看不懂的眼神中默默开口:
“别喝了。”他放回碗,道,“以后都别再喝了。”
温盈全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还以为他是中了什么邪,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终于要问出口,却听见远远的有雪瓯急急忙忙的声音传来。
“世子妃,世子妃……”
当即回头,只看到脸色苍白的雪瓯飞快跑来,温盈短短一时间被他们两个人都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由得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瓯一袭红裙飞也似地跑了过来。
直到跑到她面前,才止了步停下来连连低身喘气,然后也不敢耽误,上气不接下气地就说道:
“不好了,花花不见了!”
“什么?”
温盈一听这个消息果然就震惊了,一把拉住雪瓯就问:
“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的,花花怎么会不见?这府里这么多人,竟然都看不住它?
雪瓯喘着气又道:“我刚才想着去牵花花,可是到了笼子前却没听见它声音,还以为它今日是病了还是怎么着,然后就叫了它几声,仍不听见回应,我这便急了,连忙跑到笼子口去看,只见笼门大开着,哪里还有花花的影子?!”
温盈愕然退后一步,差点跌倒,好在易暮景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揽住,而后她才空洞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被搀着坐到了凳上。
雪瓯眼见着温盈的反应,一时间愈发惶恐,原本照料花花的雪青走了,是不是因为她走了,所以花花才也走了?可是世子妃对雪青和花花多深的感情她看得一清二楚,雪青走了都已经伤心不已,这么久了都还总是叹气,如今花花也走了,两者又是紧密关联着的,可让她还怎么受得住?
尤其是察觉到了世子向自己投过来了一束阴沉的眼光,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自己是不是不该告诉世子妃的?她怎么连这点脑子都没有,竟不知其会引出的后果吗?
雪瓯惶恐不已,直到温盈慢慢接受了这个消息,眼光重新聚神,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易暮景拍着温盈的背,只听见她靠在桌上,良久后竟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声,而后悠悠静道:
“我就知道的,故人走了,又怎么能说忘就忘?相识得那么久了,都会有感情,犬犹如此,人何以堪?”
连花花都重情重义,可是自己呢?当真就这么冷心冷性?她虽也读过几本道家经典,知道要逍遥自在,可是雪青不同,是她亏欠了的,如果忘了,就是自己无情的表现。
这桩事,终究是自己亏欠了她,温盈懊丧地低了头,身边二人都不再说话,空气寂静,良久,她才又清冷地笑了一声,倘若她还完好地活着,倘若日后还能遇到她,自己终归是要尽己所能地还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