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也可以像诗中一样!”
赵修元猛地开口,随后又自己愣了愣,而后慢慢说,“我真的也想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无论你是午睡散步,看书吃饭,我都想始终看着,永不厌倦,韶华,我真的很想带你回家。”
他真的想要带她回家,让她做自己的妻子,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可惜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过后,等来的仍旧是韶华的一声叹息。
他在她面前,总是听见她叹息,可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觉得想要保护着她。
韶华终归是无奈至极,似乎她跟他还真的是无法沟通,她的本意是……想告诉他自己不喜那娼家二字,怎么就也能歪曲成这样呢?
最终还是被赵修元的纯情打败,败下阵来,决定换一个话题。
“你既不知这诗的意思,又是从哪里找来的?”
赵修元深知自己的一片心意这便又是被韶华轻轻松松打了个太极化开了,但依旧非常诚挚地回答,出卖了自己的同僚:
“军营里一个兄弟那里。”
“那抄诗的主意呢?”
“也是他。”
那位同僚被小赵副将第二次出卖。
韶华淡淡:“你以后还是少与他来往。”
赵修元很是赞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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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的事情还有太多,当真要一件件地细细讲来恐怕韶华都能说上一辈子,未免也太让她触景生情,于是话锋一转,就到了后来,易暮景假死出京,赵修元成了主帅,而那时心中还装着易暮景的韶华沉痛绝望之时。
其实那个时候赵修元也是大郑最痛苦的人之一,世子易暮景乃是他第一仰慕敬佩之人,而他的偶像死了,他深受世子青睐才有今天的地位,心中自然郁结百转,难以自持,也曾多次在深夜无人知时留下过几滴男儿泪。
而让他坚强起来,懂得世子逝后,他作为世子生前最看重的人,不应该只会伤心,而是应该为他接替全军的担子的人,正是韶华。
其实天底下每一个男子都是这样的,在遇到心爱之人之前都是孩子,只有在真正开始想要保护一个人起,才会蜕变成一个男人。
懵懂少年赵修元就是这样蜕变的,眼见着韶华为世子哭泣,眼见着倾世佳人一点点枯萎下去,他才恍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人人都爱世子易暮景?是因为他年纪小小,却是整个大郑的倚靠,百姓,官民,全部依仗着有这样一个英姿勃发的世子守卫着大郑的江山,所以才能享这太平盛世。其实每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人都知道谁才是他们应该敬仰的守护者,他们敬他爱他,全都是发自内心,倾盘托出。
所以,赵修元幡然醒悟,毅然决然地挑起了重担,同时也不辜负世子亲授,成为了大郑的第二个守护者,当他出现在人前之时,也有前呼后拥,也有掷果盈车。
毕竟在容貌这一点上,他从来不羡慕任何一个人,除了有时候会嫌自己长得太过漂亮,其余的实在是无可挑剔。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又漂亮又伟大的赵修元,得到了全大郑的爱戴,却仍然得不到韶华的青睐。
直到如今他还是会在国家无战事,天下太平日守在韶华身边,除了那些看客常常来试图向他推荐别的女子,甚至到后来良家子们都为了一见赵修元而踏进青楼,以至于青楼几乎都快成为一家干干净净的酒楼,其余的并无什么变化,韶华那边,仍旧高冷地对赵修元爱答不理。
日子也就一天天这样地过,国家太平,将军守青楼,直到一次北蛮忽起纷争,赵修元披甲上阵,平息战乱之后偶得一件春水玉之后才有了变化。
小小的纷争几乎不用大郑兵力怎么动手就已经湮灭了,士兵们都觉得很是无聊,于是赵修元便同易暮景在时一样放他们逛一逛北蛮的青楼,至于自己,则洁身自后地逛一逛北蛮的街道。
北蛮有四季游牧习俗,逐渐也反映在艺术品上,玉器尤为生活气息浓厚,有春天海东青拿天鹅图,有秋季林鹿虎图,件件都雕得活泼有趣,精巧动人。赵修元在一家看上去还算高档的店里看中了一块双面透雕的春水玉,打算拿回去送给韶华,刚要问那店老板什么价格,结果老板一见他穿着大郑的衣服就顿时吓得逃出了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东西?赵修元等了半天不见老板回来,也只能很无奈地拿着玉走了,毕竟连韶华都说过自己是土匪了,顺别人一块玉又算得了什么?
就这样这块春水玉才辗转从北蛮来到了大郑,来到了京城,来到了韶华门口。
只是它走过了这么多的山山水水,就差最后一步就能见到握着他一路走来的男子心心念念的女子,偏偏就无缘挨到这最后一步。
赵修元不知看到了什么,手就忽的一抖,手里握得温热的春水玉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脆弱的细雕,落在地上,自然粉身碎骨。
而房中的人也被这一声泠泠玉碎惊醒,恍然回头,一双眼中还有泪痕,可是见到竟然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赵修元站在她的门口,顿时连满眼的泪都凝住了。
房中是烧的小小一盆纸钱,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还亲眼看见韶华哭泣的侧脸,他发誓,如果他死了,她也能为自己这样哭,那么他真的甘愿现在立即死去。
可他更害怕的是,即便他死了,她也一滴泪不会流,那他又算什么?虽然他从不敢嫉妒世子,可是这样子的韶华,他领兵在外都念着她,可是她心里却还都是世子的影子,他真的有些心寒了。
在玉碎的一瞬间,赵修元终于感到深深的绝望,原来最深的绝望并不怎么痛,仅仅只是很空。
他弯腰试图捡起碎玉,可却发现都早已碎成了玉粉,风吹即逝,不能掬捧,绢帕落地尚可拾,玉碎成末碾作尘。
罢了。
他也不必再劳心劳力地做这些无用功,她要是真的没法喜欢上自己,那自己就放了她,也放过自己,至于自己心中这么深这么长的一段念想,就权当是年少痴狂罢。
在易暮景时候早就飞速成长的赵修元对待感情也逐渐成熟起来,终于也对他苦心孤诣的感情豁然开朗,打算放各自安好,只是他潇洒的脚步还没迈出去半步,刚转了个身,就惊觉自己被拥抱住,浑身都是一震,那好不容易刚放下不过三秒的深情执念,就这么又被激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