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昌定侯易暮景虽然有时候在温盈面前会不要脸一些,但是除此之外,大多数时间他还是很正经的一个人,尤其体现在办事效率高上面。
赵修元枉死一事,经过半月明里暗中的调查之后,已逐渐有了眉目。
或者应该这样说更确切一些,是对方自己主动送上了门来。
那个想要对他动手的人似乎十分按捺不住性子,眼见着一招不成,熬了半个月的风头,竟然就已经熬不下去而第二次动手了。
而且此人似乎对整间侯府都很熟悉,派的人居然是在府中动手的,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易暮景回到府中,刚进屋不久,就察觉到门外有黑影闪过,他担心动起手来怕是会误伤到温盈,于是随便寻了个借口安抚,就跟着那黑影而去。
那黑衣人似乎也是不想要惊动别人,所以引着易暮景到了府中一处很偏僻的地方,随即就展开了进攻,黑衣人手里拿的是短刃,似乎用墨汁浸过,在月色下无丝毫一点光亮,十分难以躲避,不过易暮景毕竟是身经百战,功夫都是靠收割似的杀敌练出来的,管他来者系谁,统统稳准狠地对付着,几招之后就已经把对方牢牢擒住。
“你和杀了镇远将军的人是一伙的?”
易暮景十分肯定地说,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在军营里动手的,和眼前的这个人,用的都是一样的墨色短刃。
就是这样一把在黑夜里无一点光泽的短刃,突然出现在人人都毫无防备的途中,赵修元朝自己扑过来,墨刃就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汩汩地流淌出来,而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世子,还好您没事。
那个场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不错。”
黑衣人倒是未曾隐瞒地认了下来,颇有几分刺客的气度。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黑衣人大笑了三声,而后忽然一个用力就挣脱了易暮景的手,他以为对方这是要最后做困兽之斗,刚想要出手,结果却看到那人举起了墨刃,可却是划过自己的脖子,鲜血噗的一下喷了出来,而他在死前却还不忘喊道:
“宋大人,小人办事不力!”
对方死得这样痛快,易暮景不由怔了怔,匆匆上前,一检查就发现他果然是已经没有了脉搏,而后微微将眼睛眯起,露出思索的模样。
宋大人。
这大郑的朝廷里头,做京官的宋大人,可就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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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舒慎见到带着一队士兵前来府上的易暮景时,一见架势就已觉得来者不善,他当时正在和温灵曦不知道说些什么,预感到有事发生,便拍了拍温灵曦的肩膀,微笑道:
“灵曦,你先回房吧,我和侯爷有事商量。”
温灵曦毕竟不是傻的,自打温盈出嫁以后她们之间就早已几乎没有见过面,唯一的两次就是还在汴城时温盈带着那时还是莫三郎的易暮景归门,另外一次则是皇上大赦天下之后温家回到京城,在世子府中暂住,才和那时是也仅仅只是世子妃的温盈打过一个照面,再到后来得知她是公主,世子易暮景又封了侯,她都是听外人说才知道的,她们十几年姐妹情分之间,似乎已经很默契地打算要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这样也好,如果温盈干脆不是她的妹妹而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那她似乎也再没有嫉妒的必要了,更何况老祖宗也已经去世了,温盈又早就嫁给了大郑最赫赫有名的易暮景,宋舒慎也没办法留有什么执念,所以她真的已经没有嫉妒的必要。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昌定侯爷,怎么今日就来他家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又是带着这样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来,是商量事情才怪。可是……她作为一个女眷,似乎真的插不进什么手,也只能假装相信了宋舒慎的话,顺从地退了下去。
“侯爷和哥哥慢聊,灵曦告退。”
温灵曦一离开,宋舒慎也就不必再装下去,笑容温润,直接问道:
“侯爷大驾光临,敢问有何贵干?”
易暮景并不同他多说什么,更加开门见山地从边上人的手上接过了一柄短刃,面无表情,便将手中的短刃扔到了对方脚下。
“宋大人可认得,这是什么?”
宋舒慎弯下腰,相当清雅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将这匕首放在阳光下细看,依旧很淡然,笑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清减,好像是在观赏一件什么艺术品。
“若在下没有走眼,这应当是把墨刃,选最锋利的匕首在墨汁中浸润七七四十九日,匕身便会变作墨黑,纵然是在阳光之下也不会有半点光亮,这是古书上记载的技术,专门用于夜间刺杀,短兵相接时,无往而不利。”
“宋大人说得不错,那日镇远将军之死,即是被这样一柄短兵相接无往不利的墨刃所杀。”
宋舒慎似乎到这里才稍稍怔了怔,看了一眼手里小小而无比锋利的匕首,有些惊讶地说:
“哦,就是这样一柄墨刃吗?”
倒是看不出来,那位一向不怎么成熟的太子殿下,在这方面倒是还挺懂行的,连制作墨刃的技术都被他翻了出来,看来果然是下了死手,很是害怕呢。只是毕竟还是不够成熟,才短短几日,也不知道避避风头,竟然就又动了手,现在看样子,倒还是留了一手,想要祸水东引到自己身上来。
“而就在昨夜,又有人使了同样的手段,用的就是宋大人现在手里拿的这把匕首,来到我府上,意图再次刺杀,只可惜派他来的人显然是不明白同样的招数不可使用两遍的道理,好在那刺客倒还算忠心,见任务失败,当场就用墨刃自杀了,死前还不忘向他的主公表忠心。”
原来是沾过血的,宋舒慎有点嫌弃地放开了抚在匕首身上的手指,只用两指握住柄。
他基本已经猜到那刺客死前说了什么话,也猜到易暮景今天来这里的原因,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他却愈发坦然。
“我猜,那刺客……是在向我表忠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