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韶华和赵元元寡母孤女的已经在侯府里住了有快近三个月,杀害镇远将军赵修元的凶手仍旧逍遥法外,最近也没有来到真正想要对其动手的易暮景下手,看来是学聪明了知道不该打草惊蛇,凶手找不到,亡灵不得安息,或者应该说,活着的人尚且还放不下,于是棺椁就这么一直被停灵咱厝在庙里,日日得和尚诵经,想来若赵修元泉下有知,大概已经快要被和尚念经念得烦死。
韶华这三个月来都很平静,事实上,其实自打赵修元死后,她一直都很平静,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肯定不得不叹一句戏子薄情,当人家妻子,又生了孩子,从良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丈夫死了,居然都不流一滴眼泪,根本就是个无情的女人。
可是,仍旧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往往并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的,而且往往正好相反。
温盈就深知平静的韶华心中其实一直都想着赵修元,思念到连亲生女儿都顾不上,尤其是在那一次自己给赵元元灌过毒鸡汤之后,原以为她会从此以后大度地看开,没想到她看开倒是看开了,从她亲妈那边看开,然后开始把自己当成第二个妈,三天两头地就往她这边跑。
有时候温盈自己也会奇怪,她其实真的不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虽然很是喜欢小动物,可是对于小孩却像是有什么阴影似的不敢接近,偏偏元元是个例外,居然意外地和自己合得来,那么她就干脆也把元元留在自己身边当女儿一样宠着,反正她和易暮景还没有孩子,就权当给日后的孩子添了个姐姐。
但今日元元来找她玩的时候,与往常都不一样,本来被自己好生教养得也有了几分大家闺秀风范的小姑娘,竟然匆匆忙忙,连跑带摔地朝她狂奔过来。
温盈远远地看见,差点被她这种风风火火的架势给吓住,还好雪瓯在武力方面还是眼疾手快的,伸手拦住元元,又小心翼翼地接住她生怕她摔倒,然后才扶稳了她问:
“这是怎么了?”
元元都顾不上歇口气,一边喘着气一边就对温盈说:
“公主……公主,不好了,我娘亲要上吊!”
“什么?”
“什么!”
温盈和雪瓯一起喊出来。韶华这又是闹哪一出?如果是为夫殉情,为什么不在镇远将军死讯刚传来时求死?如果是要找自己和易暮景麻烦,为什么又平静了这三个月?
其中定有隐情。温盈条件反射就觉得必然如此,不过她既然都做出来了,一定是希望自己知道,或许,还会有什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
这样想着,就仅仅是把韶华的上吊看做了她找自己过去的手法,心里倒是也不急,只是顾念着元元的极度紧张,为了不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当真,这才装出了一点着急的样子跟着她往那处院子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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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愧是曾经的花魁,做戏就是做得比普通人像,温盈到的时候,就看见韶华已经在屋子里悬了三尺白绫,修长漂亮的脖子也已经卡在了白绫上,并已经勒出肉眼可见的红印。
温盈心里终于淡定不下去了,这这这……好像真的是真的啊。
一面连忙冲过去想要救韶华,一面也不忘大声喊起人来:
“快来人啊,赵夫人上吊了,怎么就没人看见吗!”
雪瓯的想法几乎和温盈也是一样的,以为这位赵夫人肯定不是真心寻死,所以在来之前,一路都没有抱什么紧张的心情,可是如今亲眼看着韶华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顿时也就慌了,直到听见温盈喊人,这才意识过来,连忙往门外去喊人。
真是的,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死的吗?怎么主子上吊了都没一个知道,如果不是今天元元及时过来告知,恐怕赵夫人就真的要这么死在他们府里,这可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好在雪瓯的号召力是惊人的,韶华的身量也足够苗条纤弱,当温盈以一己之力把奄奄一息的韶华救下来的时候,一屋子的下人连同大夫都已经站满了,连忙就开始对韶华进行抢救。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韶华不醒过来,温盈就一直揪着这颗心等着,后来终于听见人群簇拥中一阵劫后余生的呼声,这才意识过来韶华应该是救活了,连忙过去一看。
事后围成一团的下人们自动让出地方,温盈这时候也懒得去找他们麻烦,仔细打量了韶华,除了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苍白了许多,就连那份骨子里的秾丽都消失无处可寻,脖子上还留着暂时未能消去的红印,至少气已经能喘了。
她问边上战战兢兢的大夫:“赵夫人可有大碍?”
大夫深知这是全大郑谁都惹不得的昌乐公主,低头小心回答:“回公主,已无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好,你退下吧。”
温盈点点头,总算是放了心,总算在易暮景不在的时候,没有让这府里出事,总算对于镇远将军,没有更加对不起他。
“你们也都退下吧,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出事了知道过来了,今日之事,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要受罚。”
这一句是对所有玩忽职守的下人说的,看来她以后也要多对这院子里的人上上心,免得他们以为自己瞧不见,就愈发地胆大妄为起来。
被逮了个正着,这下是连借口都没得找了,所有人自认理亏,都应了一声然后就连忙出去了,终于还屋子里一个清静。
此情此景,自己身为主母,总是要慰问一下受了委屈以至于要上吊的客人的。
温盈抱歉道:
“真想不到这帮奴仆竟如此大胆,让你受了委屈。”
韶华连咳嗽都不敢大声,实在是很疼,她这辈子都没受过什么苦,最疼的也不过是生元元的时候,还有,就是得知修元死的时候,只可惜,已经再也没有一个人一生免她苦了。
“是我嫌人多吵闹,让他们出去的。”
这点上倒也还挺识大体,温盈默默赞同,而后才问到了正题:
“敢问夫人,今日为何要做出如此傻事?”
懂事得在一边不敢出声的元元,这下也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娘亲……你快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