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看着她,是真的会看到忘记时间,忘记自我,可是就连他自己也清楚地明白,她并不是什么极漂亮的姑娘,姿容平平。可是,他遇见她的时候,他正陷在恐惧之中,说来也可笑,堂堂的男儿怕狗,怕得脚步都挪不动,而她就那样出现,既是阳光,也是勇气,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只是不知道后来越越发喜欢,以至于喜欢地想要为她改变自己。哪怕知道她也不过是一个跟自己一样有恐惧的人,也已经顾不上了,以后的日子,他只想为了她,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克服她的恐惧,谁都不要再害怕。
子珏憎恨恐惧,却爱上了一个胆子最小的雪青,想方设法要为她克服,哪怕不择手段,哪怕自己都知道如今的他已经做得太过火了,可是……毕竟是骑虎难下了,越是结局难以挽回,就越只能顺着这条路往下走。
他喜欢雪青,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得昏了头脑,可是她至今都还是害怕着自己,子珏看着她,仿佛总能看到另一个自己,胆小的,懦弱的,无能的小太子。
可以后,再也不是了。
他亲吻她的眼睛,就像是在给自己勇气,然后将唇贴到她的耳边,什么都不想隐瞒,如果她就相当于另一个自己,又有什么好隐瞒自己的?
“以后……我就不是太子了。”
身下的雪青震了一震,小小地动了两下,轻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子珏眼神落在她的脖子上,细细地啃咬起来,又疼又痒地让雪青忍不住呻吟,而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
“父皇废了我的太子之位,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东宫,不是储君。”
雪青一时连脖子上被啃咬的疼痛也忘了,听见子珏这样对她说,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自己叫他一声太子殿下,他会恼成那个样子。可是……这不可能啊,谁不知道,大郑上下,统共不过子珏一个皇子,他不做太子,还有谁能做太子,继大统?
此时倒也忘记了以自己的身份本不该多问,只是一下子就没能忍住,毕竟此事太过蹊跷,不禁脱口而出:
“怎么会这样?你不做皇太子,还有谁能做皇太子?”
子珏的手控制不住地握紧了雪青的手臂,也终于将她的思绪顿时拉回到他身上,雪青一声尖叫,子珏这才意识到自己弄痛了她,连忙松开了手,并将她的手臂拿起到自己眼前细看。
稍微有些红了,都是自己不小心犯的错,子珏很心疼自责地在红肿的地方吹了两下,眼神里尽是藏匿不住的心疼。
“对不起……是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疼不疼?”
他这般在意且自责,雪青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不就是红了么,他又不是故意的,主子情绪不好的时候,拿下人出出气不是很正常的吗?
雪青从床上坐起来,想要把自己的手臂从子珏手中取出来,他此刻已经翻了个身从她身上坐起,以跪着的姿势面对她,而她跪坐在他面前,低着头仍然在努力地要抽出自己的手。
“不疼。你把我的手放开吧,没事的。”雪青实在有些诚惶诚恐,她何德何能,让殿下对她这么好?就算不是太子了,他们仍然是主仆身份,远远不至于平等。
雪青生怕僭越,当真用了几分力气,总算把手抽了出来,子珏一时失手,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她反抗了,有些情绪不明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然后蓦然垂眸轻笑。
还是觉得……很怕自己?没有办法仅仅只是享受他对她的好吗?
子珏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眼神忽然地温柔,也无妨,她一日不能有平视自己的勇气,自己就一日宠着她,总有一天让她明白,自己想要给她的,能够给她的,是这全部的山河与天地,她再也不必觉得惶恐。
而此时他只能假装没事,将情绪和愿望尽数吞进心里,留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即便子珏负了天下人,害了天下人,在她面前,永远只是个纯真少年,明眸巧笑,鲜衣怒马。
“大郑的确只有我一个皇子,可是……还有一个公主。”
雪青垂着的眼陡然闪出光芒。
公主,公主……
子珏被废太子之位,这又关公主什么事?
而子珏反倒只是在讲一件别人的事,本来心中的不平与愤慨,在经过雪青的笨拙安慰,以及自己的一番下定决心之后,已经显得不太重要,反正,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付诸行动了。
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小小的一张脸,统共不过手掌大小,放在手中,就好像全天下最珍贵的宝贝。
那时光都安静下去,岁月都平静下去,一切声音都是温柔的,一切情感都是最真的。
“皇太女的先例,却是有的。”子珏笑着看她,“以后,这大郑便只有皇太女,再无皇太子了,青儿,你可明白了?”
雪青一点点抬起头,眼中已经只有悲伤,眉尖蹙起,愁绪全部写在脸上,她本就是最不会掩藏心事的人,如今又是惊讶又是难过,还如何掩藏地住?早已经控住不了愁容满面。
其实后来雪青冷静下来以后再想想,照理说她明明是应该为公主感到高兴的,可是那一瞬间,她却只率先想到了子珏,他从小就是太子殿下,如今不是了,该有多难过,多失落?
此等关头,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只会安慰他,他失望了安慰,难过了安慰,可是却连一点点实质性的帮助都做不到,于殿下又有什么意义?有时候,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能,如果,她不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丫头,该有多好?至少在这种时候,她还能帮一帮殿下,哪怕是帮不了多少,至少也聊胜于无。
“我明白了,对不起……”
子珏一滞,方一笑:“你又对不起我什么?”
“雪青身份卑贱,不能为殿下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