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他们奉命跟世子过来的时候,皇上曾吩咐要高调,要让全国的人都知晓世子尚在世的消息。可是,话虽这样说,敲锣打鼓、三军相从的阵仗难道还不够高调吗?非得要世子和世子妃秀恩爱才算高调?那百姓的口味是不是也太重了?再说皇家的事情,又怎么能被这些平头百姓窥见?所以……他们到底是该拦,还是不拦啊?
卫兵长也无奈了,干脆抬眼看天,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于是乎,一大帮卫兵有样学样,纷纷看天,而心中暗叹,这可也算得上是他们职业生涯中的一大坎坷了。
不过好在,毕竟是皇室的人,心里总归还是有点谱的,秀恩爱也要有个限度,易暮景放开温盈,同她一起整理了整理家里的东西,而那些看热闹的群众和卫兵自然在外头全程等着,就等他们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一只狗两只鸡,易暮景上马,温盈坐进了马车,这才看热闹的转了方向,看天的回归现实,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又上了路。
路程大约有十余日,路上温盈透过马车看外面,可见到沿途风土人情,而不管他们到哪里,都能引来一片骚动。的确,这么大的阵仗,并非自己少见多怪,而是真的万分高调。
十余日之后,他们才入了京城。
京城不愧是京城,果然与汴城不同,温盈从车窗看上去,那热闹繁华的街市,穿红着绿的女子,都是汴城中看不到的风景。
冗长的队伍在市中就显得很是笨重拖沓,转过好几个弯,才终于到了目的地,世子府门口。
其实从前易暮景还没有假死之时,受皇上皇后宠爱,都是住在宫中,但是现在他毕竟也是有了家室的人,再住在宫中就显得有些不方便,于是就需在宫外置一处房产,正好,当年的太傅府,早已空置了许久,何况温盈又本就是温太傅的孙女,自然是名正言顺地回归了。
易暮景亲自扶着温盈下车,他去接她时,是带着世子妃礼制的衣服去的,可是行在路上时她嫌衣服层层叠叠得太过繁琐,所以未穿新衣,但今日是到府上的日子,何况她也知道,这府邸原本是祖父的府邸,所以自然换上了世子妃的衣服,以为老祖宗争脸。
大队伍仅仅有条地搬着东西,各司其职,而温盈与易暮景二人自然就拱手而治,什么都不必做。
眼看着她还有些不熟悉,易暮景又深谙温盈心思,便微笑提出:“小满,我先带你去看一处地方。”
温盈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地方,这新家,太大了,自己什么都不懂,好似在自己家里也会迷路,而他这样一提,她一方面有所好奇,一方面更是新信任,所以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易暮景牵着她的手转过了前厅、游廊、后院。府邸虽然时间久了,可是雕梁画栋,处处都是精益求精,这么多年空置下来,也是不见其旧,唯见其精。
最后带她来到的却并不是任何美轮美奂的建筑之前,而是……一间尚在建设中的小瓦房?
尚且还只有个雏形,可却看上去异常熟悉。
温盈有一点点猜到,却不敢确认,怀揣着希望,又满心欢喜地看着身边的人。
而他迎着盛世的阳光,笑容风华地确认她心中的期盼:
“小满,这就是我许诺过要给你的,以后我们的家,不仅仅是这里,也有汴城的记忆,这才是我们完整的家。”
温盈愣了愣,这一间屋子盖起来,想来会是偌大府中最为突兀的地方。但是,他为着自己的愿望,还是这样做了,是因为他最懂自己的心思,想要让她高兴满意。
站在尚未完工的旧家之前,她已经能够想象出来,这里完工之后会是怎样,院前有两株桑树,院子里有一方石桌,屋子里的烛台,他们晚上一同看书的小桌,都栩栩如生地跃然眼前。
她竟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是直到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身边的男人,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其实她明白的,贴心如易暮景,一定料到他身份的突然变化,会让自己觉得自卑,心生害怕,所以,就通过一桩又一桩比之前还要贴心的事情,来让她明白他的一片心,不仅从不动摇,且只会愈来愈深切。
温盈扯了扯唇,像是要说一些赞叹的话,却半天说不出来。自己哭什么呢?应该要笑的啊,她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忍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
“谢谢你……三郎。”
因为你的深情重意,所以感谢。
因为你的不离不弃,所以感谢。
因为你的悉心呵护,所以感谢。
终于把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养成一个女子,一个懂得爱人的女子,即便老祖宗不在了,也能让自己无忧无虑地顺途长大,像娇贵的花朵一样被保护着,不受风吹雨淋,不受世态炎凉,她终归是,顺顺利利地,长成了深爱他的女子。
易暮景于她,亦夫亦父,有时候,更是她最好的老师。而此时,他仅仅回归到是她的夫君,钟爱地抚过妻子的容颜,温柔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说,“你愿意跟着我来京城,是我应该感谢你。”
而温盈对着一脸认真的易暮景,却恍然笑了出来,略带一丝神秘,偷偷对他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天嫁给你的时候?”
她第一天嫁给自己的时候?他当然记得,记得真真切切,这辈子都没法忘。自己起床出门得太早,她起来的时候满心真诚地做了早饭,自己却没有回来吃,让她等了很久,后来他回来了,她道歉自己的晚起,而他道歉自己的不告而别。
“那个时候,你告诉我,我们或许都还不是优秀的丈夫和妻子,可是以后大家毕竟是要生活一辈子的,谁也不要再说抱歉。你还记不记得?”
易暮景点头:“自然记得。”
“那我们现在是了吗?”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自问自答,“我觉得,差不多可以算是了,所以啊,我们以后,也不要再互相说感谢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