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若是别人倒也罢了,悄无声息地除了便好,可偏偏是雪青,是皇后最看重的世子妃身边的人,也与她们有了些相识。她们还如何下手?
于是这事便变得十分棘手,谁都知道世子妃是皇后的眼珠子,即使是她身边的人也动不得,所以,雪青的事情处理起来,也就与其他人不同,需稍稍花费点工夫。
温盈走入殿中,便是一阵馨香袭人,但觉沁人心脾,怡然自得,雪青跟在温盈之后一同走入内室,就看见皇后娘娘正坐在一张榻上,一见她过来就笑着招手。
“阿盈,过来。”
温盈听话地走过去,微微行礼。
“阿盈见过皇后娘娘。”
“你这孩子,都与我见过这么多回了,还如此见外。”皇后指了指自己边上的位置,“来,过来坐。”
皇后笑着怪她,温盈这才收了礼。来到皇后身边的一张软席上,好好坐下了,才笑着回道:
“娘娘身份尊贵,体恤后辈,然这些礼节是祖宗定下的规矩,阿盈如何敢蠲弃?”
皇后便笑了,未再说话,此时雪青眼见贵人们打完了招呼入了座,也乖巧懂事地朝这位一向体恤下人,待自己也很好的皇后拜了拜:
“雪青见过皇后娘娘。”
然而今日皇后似乎也有些一反常态,平日温盈来见她,她的眼光都全程在她身上不会离开一瞬,今日却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向雪青身上看,可偏偏等到她叫她了,却又移开了目光。
温盈也察觉到了这反常之处,又想到刚才细君和解忧的行为,不由脸色一变,竟对今日的皇后不大看得懂了。
雪青也是个最擅长看人眼色的,这么一来神色也是微微一变,可也没敢怎么显露得太过明显,总之人人都有些心思,人人却都未曾说破。
“嗯。”皇后点头,凤钗铃叮作响,香气从气息间流露,却笑意微凉,“你先下去吧。”
雪青低着头,却愈发脸色大变,皇后娘娘虽一向气质高贵,并不苟于言笑,然也是亲切可人,何曾这么冷冷地笑过?再说了,皇后娘娘与世子妃之间之前说话,从来没叫她退出去过,倒叫她一时心中没底。
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道了一声好,然后低头退出了内殿。
宫殿里恍然寂静下去,温盈知道皇后今日必然是有一些特别的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就坐等,也果然,等来了一些让她震惊,以及难以接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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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百官对君主的开春祝贺已经结束,易暮景前来西宫接温盈,本来每次见过皇后之后回府都是高高兴兴的小妻子,这一回却神色反常,再看跟着的雪青,也是如此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表情。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条件反射地连忙把她接了过来,搂着径直进了马车。
然而到了马车上,温盈还是不愿意多说,易暮景瞧着她这幅模样,虽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但是,她不愿意讲,自己还怎么舍得问?于是也就陪她沉默着,直到马车辚辚地到了世子府门口,方伸手继续一路将她搂着进了屋,然后屏退屋中下人,给她倒了杯茶,自己却推说有事,走了出去。
世子和世子妃如此这般样子进了府,一路上的人都亲眼看着,原本欢迎回来的欢欢喜喜的心都颤了一颤,只剩下几十脸懵逼,生怕这安安宁宁的府里会出点什么事,他们可是好日子过久了,着实没什么经验。
他们所能做的也只在屋外小心翼翼地守着,竖起耳朵,里面却是一点声音没有,然后就是门突然一下被推开,眼见着世子爷面色不大好地走了出去,仍旧一眼不看他们,一句话也不同他们说,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人人眼光就似黏在了易暮景身上,目送着他从屋门口一路走到了书房门口,然后开门,却又忽然转回头,眼神扫过依旧站在卧房门口的一群人,目光锐利,仿佛什么沙子都逃不过这双眼睛,一切秘密都会无所遁形,将所有人都忽然吓了一跳,每个人皆连忙把视线躲开,假装望天,只有一人,却与旁人的反应都不同,仍低着头看地,在众人相同的反应中显得格格不入,蔚为出众。
易暮景整整看了雪青良久,她竟然还不知自己正在望着她,这丫头既跟是唯一跟着温盈入宫见皇后的,出宫后也是同她一样的出神表情,俨然是知道这件事内幕的。所以眼见着她回府后仍是如此表现,也不想着去安慰温盈,反而似在有意闪躲,便几乎已经确定,这件事情,这丫头恐怕不仅只是知道,而且还是其参与者,甚至是引发者。
眼神眯了眯,在冬日蔚为刺眼的阳光中无法忽视,众人惊默,世子爷当年的威名,他们仅仅只是在宫里老人那里听过传闻,听说他玉面修罗,花间刽子手,他们可都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惴惴不安地来到世子府做事,可之后却不仅从未见过世子爷修罗刽子手的样子,也没见过他沉迷花间柳下,只知道这玉面二字并非虚传,如今世子爷也大了,更不知当年少年意气之时,又是何等的风采,鲜衣怒马,光是想想,也觉得玉面所言非虚,可是其他的形容,竟是今日才刚刚发觉。
所谓修罗、刽子手,有时或许并不是非要亲眼看见他做了什么,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经威严十足,不可逼视。
比如他此刻正看向他们其中一人的目光,竟让他们都不自觉地纷纷退后三步,让出了一块地来,把避无可避的雪青最终推了出去。
雪青低着头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境地此时已是众矢之的,瑟瑟缩缩地双腿都打颤,就差扑通一声跪下来求饶了。
然易暮景的声音很是平淡,只略略扫过她,而后留了一句:
“雪青,世子妃叫你进去。”
便自顾自抬脚走进了书房,并顺手关了门。
雪青仍半日抬不起头,还是边上好心的小丫头拽了她一下提醒:
“雪青姐姐,世子妃叫你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