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楼阁一般的故事会里，平日里表情木讷人们，这时候总是分外的鲜活。
看着这些，程小楠本能地不愿多想。
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只想着说这个地方如果一直这样，那么将来自己的肚子渐渐大了，怕是也不会耽误工作的吧。
只是，现实终究比理想骨感。
这一天傍晚，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夹杂着簌簌的狂风，本来质量就不算好板房，在风雨里更是嘎吱嘎吱地响动着，摇摇欲坠的晃动着。
好几次程小楠都觉得它会塌，甚至都拿起了雨伞让张琪琪和她一起出去躲躲了，可惜后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处境。
她制止了她的动作，将她重新摁回床上：“没事的小楠姐，这板房就这样，而且李先生也说了，钢结构的东西有些形变和晃动是正常的。”
“琪琪，你真的土木口毕业的吗？”程小楠拧起眉。
钢结构的东西，就算有形变，也不至于如此离谱，而且这板房的质量……
“是啊，不过我上学的时候，那个啥，功课可能不太好。”张琪琪有些尴尬。
程小楠还想说什么，头顶忽然啪的一声，一块吊顶用的石膏板一下就砸在了床板上，如果程小楠睡的不是工地上常用的上下铺下面，此刻的脑袋必定已经开了花儿。
“小，小楠姐？”张琪琪顿时吓了一跳。
程小楠的心也漏了半拍，不过她好歹是多了些社会经验的人了，带着伞，拉着张琪琪就连忙冲出了板房。
屋子外，风雨交加，不过片刻她们的身上就湿透了，而那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房屋也就愈发可怕的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程小楠头一次遇到这种事，眼见房子的苗头实在不对，正要拉着张琪琪去叫同事们赶紧出来，那活动板房忽然就轰地一声，直接就在风雨中坍塌了。
“啊！”张琪琪忍不住地惊呼出声，程小楠的头皮也立马炸成了一片。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这活动板房不比砖瓦和钢筋混凝土，就算真把人埋在里面，也通常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首先打了120，这才跑过去救人。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同事们纷纷从坍塌的板房里出来，听着120救护车的铃声时，那本来平静的面容顿时就扭曲成了恶魔。
“警察怎么会来这里，你们当中是谁报的警？”李先生厉声看着所有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往后退着。
程小楠心头一跳，意识到不对后，几乎也是本能地往后缩着。
可她终究低估了张琪琪这个实习生单纯的本性，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直口快地开口：“这怎么是警察呢？刚刚房子塌了，我们怕大家有人受伤，特地叫的救护车呀，这分明是救护车的铃声。”
“是你们打电话的？”李先生看上去愤怒极了，就好像是被人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逆鳞般，许言被他吓得脸色顿时就变了。
程小楠的心也立马沉到了谷底，然后发生的事情，就开始和她预想中一样了。
她们俩的手机和钱包很快就被对方没收了，强势地不容半点拒绝，冒着大雨就把她们安排进了附近一所破旧的民居。
变相的囚禁，也没有任何的暴力与恐吓，只说是工地上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害怕她们俩忽然离开。
面对这样的说辞，程小楠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枪打出头鸟，强势对比鲜明的逆境里，越是反抗激烈，往往就越是死得惨烈，年纪尚轻的张琪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大声反抗，她挣扎拒绝，被人一耳光当场扇晕倒的时候，实在还是不明白，明明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的同事，怎么忽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看着张琪琪被扔在一旁的昏迷身影，黑暗中程小楠沉默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她想她终于明白这个工地为什么和领导们以前说的不一样了。
因为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工地，它应该是挂着施工的名义，然后私底下进行着一些列不得光的事宜。
传销，洗钱，更或者是别的东西。
不管哪一种，她这次确实是运气背到家，自己把自己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迷中的张琪琪终于幽幽转醒，反应过来自己当前的情况后，顿时就呜呜大哭了起来。
她虽然也是在贫苦的农村的长大，可一直都是根正苗顺的，生平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情？程小楠听她哭着，本来还算坚强的心智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农村的孩子坚强是坚强，但过分单纯的经历和见识，终究还是让她们比城里孩子少了一份泰然。
程小楠不受控制地流着泪，被传染了致命的脆弱后，她仿佛也像是一个孩子般，对于未来的路只觉得迷惘与恐惧。
直到张琪琪问她：“小楠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死，这个沉重而又可怕的字眼，不知怎地，忽然就让她醍醐灌顶了。
她开始理智的地分析起这件事来。
对方并没有兜售什么产品，也没有让他们缴纳什么费用，所以传销可以基本排除，而如果是洗钱的话……
对方既然只是把她们关在这里，那么暂时应该是不会要她们命的。
窗外的风雨，越发凄厉疯狂，房间里更是冷得厉害，张琪琪早已经怕得将自己的身子紧紧靠在了程小楠怀里。
程小楠实在不好推开她，可又怕她压到自己小腹，一时间只得绷紧了自己的周身心弦。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吱地一声开了，伴随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风雨，森寒如利刃般，程小楠被激得周身一颤，正要抬眼去看来人的面庞时，一道透亮的光束已经毫不容情地照在了她的身上。
她下意识地遮住双眼，整个人根本还来不及适应光线，那人温热的气息便已近在了身旁。
他说：“小楠，没事的，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