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唯仍旧笑里藏刀，一双眼上挑起来，连每一毫米的弧度都犹如精确计算过一样的妩媚动人。
她坐到他身边，像是安慰在学校里受了挫折的小男孩一样拍拍他的背，语气和善：
“我真的只是想要来确认这件事，等你给出了令我满意的答应，我保证立刻就走，绝对不在你这么……”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吓得赵亦舒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身体防备地看着她，“不在你这么尴尬的时候多留。”
“谁……谁说我尴尬了？”
一面明明已经良家妇女一般捂住了上身，一面还强词夺理装无所谓：“我才不怕呢！大家谁没看过谁的？我有什么好怕的！”
“嗯。”纪唯配合地点点头，满脸诚恳，眼神落在他护住的胸前，“我想……如果你肯把手放下来，会显得更自然一些。”
赵亦舒……硬着头皮放下手。
“怎么样，够自然了吗？我就说我不怕你，你有话快说！”
三十岁的老男人此时正像个小奶狗一样叫嚣着，纪唯无奈而又怜惜地看着他，十分耐心道：“我这都说了几遍了，我是为了来确认，你是不是爱我才来的。或者也可以说，你是不是还爱着我。”
老奶狗沉默下去，她说了吗？还说了好几遍？自己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听清？总之，从她来到自己面前开始，自己就开始乱七八糟又健忘起来。
姑且，就当她说过吧。
那自己又应该怎么回？明明之前就是这个女人自己口口声声要跟他好聚好散的，现在反悔的也是她，那自己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不能给她好脸色看，绝对不能给她好脸色看啊。
赵亦舒反复提醒自己前两天还下定决心要一雪前耻的雄心壮志，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一点黎明的曙光，又怎么能就这么见好就收？
“得了吧你！”
赵亦舒又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会儿坐一会儿站，其实一举一动都早就已经把心理活动出卖，不过纪唯一向有着看破不说破的高深智慧，全程笑盈盈地看着他而已。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听过没有？我赵亦舒，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窝囊的事，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从我心里走了，都别想再回来！”
这话倒是真的，他从来不走回头路，不管是短期还是长期的交往，断的时候都断得干净利落，断完以后也是万万不会再联系。
只不过，这都是对于他主动分手的情况而言的，至于被分手，本来就是平生第一次，或许也并不适用。
“那么至少，这就说明，我存在在你的心里过，对吗？”
赵亦舒低头俯视坐在沙发上抬头看自己的女人，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可看到一副愈显媚骨的眉眼，以及，胸前白花花一片。
深吸一口气侧开眼，突然觉得有一点干脆从此远离红尘的冲动。
色相色相，不如不看。
“你不必再说了，贫僧一心向佛，还请女施主归去吧。”
纪唯的耐心到这里为止，就算是消失殆尽了，就算她是个有资历的心理医生，遇到过形形色色心理有病的人，可是还真没见过像赵亦舒这么令自己火气按捺不住地上来的。她必须要收回自己之前心里想的那些老奶狗很可爱的话，明明就是忒可气。
一下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虽然即便穿着高跟鞋，也比赵亦舒矮一截，可是气势上已呈碾压之势。
“赵亦舒我告诉你！就算你真是清心寡欲的和尚，我也能让你破了戒！”
纪唯志在必得，把赵亦舒吓得肝颤。
她最讨厌别人在自己面前糊弄，当初之所以选择和赵亦舒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还算是个直来直往的人，自己一个人已经足够城府，哪里还需要别人跟自己玩心眼？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算能看上眼的也变成这样，她怎么能不生气？
纪女王动怒，天地都要抖三抖。
赵亦舒又能有几个胆子，当下就服了软，只不过他服软的方式十分与众不同。
光着身子，无比认真：
“好，那我也干脆和你说开吧，我的确喜欢过你，可是还没到爱的程度，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其次，你要是真的打算用我顺手帮了你一把，来印证我爱你这个观点，那么我只能很明白地告诉你，我帮你，完全是因为成全。对了，你知道什么是成全吗？我成全你想要做的事情，等结束了，就意味着彻底完了。以后，我们就是真正如你所愿的……好聚，好散。”
赵亦舒采取这种方式服软，也算是古今中外少见，果然就连纪唯也被他震惊，好久都说不出话来，仔细消化过后，才有些木然不解地看着他。
倒也不是真的没听明白，而是不敢相信。
说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拒绝男人了，可是赵亦舒是头一个让她回头的，更是头一个，把回头的她给拒绝了的。
面上仍笑，可却在隐隐间透出寒气。
“你是说真的？”
“真的。”赵亦舒也拿出与自己相仿的成熟语调，“再说了，眼看着现在未央这个样子，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好意。”
纪唯笑着点点头，幡然醒悟似的：
“啊，对，也对。”
可她明明只是为了履行答应自己的诺言而来的，人家不要补偿，那自己高高兴兴地回去不就好了，怎么，反而有些失落呢？
一定是因为觉得自信心受挫吧，嗯，一定是。
她说完，就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想要离开，然而就当刚转过了身的时候，赵亦舒却又叫住她。
“至少等未央先好过来吧。”
他说，认真笃定，终于让纪唯感到了一种成熟男人的气概。
然后她回头，果然看见身后的人似与往日不同，就算同样是笑，也没有了那些不羁懒散。
“哎，那我当初追了你那么久，你都没有回过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你追我了，我就不能多矫情会儿吗？”